琴音,就在耳边飘荡,只是无心去听,打一哈欠,这琴音,果真如他人所言,不过是自怀伤感,自我陶醉而已,与那小孩玩闹,没多大差别。
离只是缓缓弹奏,那些人那些事,在三百年之前,就已放弃,而今,五百岁,修炼者一界中,仍为小子,还需多加听长辈教诲,只是以他境界,似无人再可为其师,一路平平淡淡,不与人争斗,亦不与人为伴,有长者曾言,离之一生,孤苦而萧瑟,与他为伴只有一琴,琴音现世,无非三种:杀戮,思念,以及怀伤,无人可知其思念何人,亦无人知其伤心什么,或许是旧时好友,或许是儿时伴侣,无人会去猜,无人会去想,走过了就是走过了,生活之中并无交集,又有谁想要去关注一个与己无关之人。
离的双眼,没有焦距,他有一个特别的爱好,盘着腿在空中行走,那张琴就在膝上,不去弹,双手只是放在两边,琴音自会出现,只是听来没有灵魂,却也跳脱出那小孩玩闹的局限,确实是有着那所谓大家风范,于是听的人也就多起来,常有所谓道友前来围观,静静听着琴音,待离反应过来,再自行离去,其实也很自在,离从不会去驱赶什么人,也从来不会对任何人产生特殊情绪,只是一个躯壳,空有人心的躯壳罢了。
还是在行走,行走的路很远很远,不再用脚罢了,正如那些人所言,能飞,为何要用脚,偶尔累了,停下来,也可以云作床,施展那留云之术休憩片刻,待有心情了,继续前行,在地上,实属低贱,目光短浅的家伙,才会呆在地上本本分分的向前走。
离深感赞同,于是从那天起,也就不用双腿,至于所谓脚踩到地上那种亲切的感觉,不过是幼时的玩闹罢了,什么亲切,四百多年之前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都早已随时间飘逝在身后无尽的森林之中的,只是记得有什么东西在记忆深处罢了,那模糊不堪的样子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实在是有些让人恶心,所谓的根,或许百年前还会有这些思虑,现在,年龄已经太大太大,那所谓的根,找不找,记得不记得,或许都无关紧要吧。
琴音有些紊乱了,离知道,有什么东西干扰他,就在那个别人谓之为心的地方,只是离看过很多人的心,有红的,也有黑的,唯独他,有一个很大的缺口,很大很大,但他并不感觉疼痛,只是触及的时候,会有些许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亦与人述说过,那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是一个很大家族里的族长,他听离述说之后,只是笑言天机不可泄露,万事只凭离一人方能真正意义上知晓,离那时浑浑噩噩的离开,只是心的缺口又有很大。
停下来,周围人又有离去,离并不去看他们,走与不走,脚长在自己身上,深深吸口气,再吐出来时,已是冰渣,时常会有这般模样,那冰渣落到琴上,顷刻化为雾气消散不见,亦如以往的时光,手轻轻拨弄琴弦,又有大半人离去,走的时候,摇头叹息,他们自诩为大家,在琴音造诣上也确有很多成绩,离曾经拜访过一些人,只是单纯的拜访,并不学习,那琴音听来,如风声入耳,如薄雾低喃,亦如流水作响,很是悦耳,听得让人不由沉醉其中,待得回归,总是仅余他一人刚刚,再轻轻弹奏,那味道总也不对。
琴曲已过半,仍有一二人在听,不过图个热闹,离的琴音,虽为小孩玩闹,却也引得天地共鸣,在其身旁,对自身修行大道亦有裨益。
琴中曲散,那一二人早已离去,实在听不下去,琴音入耳,会扰乱心性,不如早日归去,自行领悟方是正途,收琴起身,看看下方,有一些异兽出没,在地上爬走,似乎很是愉悦,怔怔发愣,片刻方才回神,那异兽早已不见,只是叹息一声,自嘲的笑笑,那琴音不再作响。
施展留云之术,躺在云上仰望着再无白云的天空,很蓝,亦很刺眼,稍稍遮挡一下,倦意袭来,很是奇怪,明明已经到了如此境界,竟还会发困,不过任其双目微闭,似乎是在做梦,梦中,一个老人站在一个茅草屋前,院落中,是一棵大槐树,那棵大槐树,非常大,一眼看不到顶,就是行走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如此大的树,朦胧之中,那老人似乎伸出了手,离很疑惑,这个老人的样子似乎有点熟悉,是在哪里见过,为什么心里又会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本来很凉的心,似乎有了一些温度,歪歪头,终究还是没有握住老人的手。
醒来,下面下起了雨,躺着的云,一片乌黑,时有阵阵雷鸣响起,那是两朵云相撞在一起,离不由闭起眼睛,耳朵轰鸣作响,狼狈的逃离,待飞出那一片地方,方松口气,看着眼前陌生环境,又到了新的地方,这么些年,总是会踏进新的地方,似乎这片世界并没有穷尽一般,在那目光所及的尽头,似乎有一个很高很高的墙,灰色的,突然觉得很有趣,向前而去,那墙越来越近,看清楚了,很长很高,那墙下方,还有一些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墙头,一些手握着戈剑的人身穿甲胄来回行走,行为很是让人好奇,在那墙内,有更多的人,不过和墙头的人一样,身体内并没有任何谓之为灵力的东西,好似传说当中的凡人。
突然有些心喜,就这么飞进墙内,嘈杂声响起,离没有惊动任何人,灵识扫视,全然没任何一个修炼者的存在,皆为传说中的凡人,这些凡人,有的脸上挂着笑容,很是喜悦,有的,满面愁容,还有的,不悲不喜,只是一个人静静的走着,如离一般。
离左看右看,脸上有一丝笑容,好长时间没有过,脸很是僵硬,看着下方的这些传说中的凡人,离的心中突然有一丝熟悉感,这些,似乎在哪见过,但他是修道者,怎么可能和这种传说之中的地方打上交道,只是摇摇头。
一阵炸裂声在耳边响起,离很震惊,却听得下方人阵阵欢快的叫声,一转头,却见得一串很美的火花就在身边亮起,不由痴了,稍稍下落一些,仰头看去,漫天的火花,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离乐了,张着嘴巴如一顽童一般看着天空,继续往下降,突然,脚下有了一个很奇怪的感觉,很是坚硬,低头看去,却是不知何时落到了地面,心中有了一丝明亮,那缺口颤动一番,竟然开始缩小,一些陌生的,或者是很久不曾忆起的东西,终于还是出现在了头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