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忘记忆起的事,决定在这俗世生活,其实对于离来说,遵不遵守两界间指定的规矩无关紧要,闭关趋近千年的前辈不会随便出现,一些禁地的主人亦不会随便出世,他于世间无敌,做的不过分,生活不生活在俗世不会有人去管。
其实也有好多不适应的地方,吃饭,睡觉,亦或者工作,其实都是小事,也都是大事,没有比这更小的事,也没有比这更大的事,离已经很笨拙,笨拙到握双筷子,也要调整半个时辰,明明之前,什么都会的。
和别人的沟通,对离来说,太过陌生,好长时间不说话,第一句开口,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空洞,那种犹如带着沙砾一般摩擦着机械的声音,比公鸭毫无理由地放肆鸣叫更要让人头疼,仔细想来,不过五十余年没有说话而已,那些闭关近千年的前辈,岂不是已不会再开口说话,于是,再度闭嘴,其实学习,对离而言很简单,尤其语言,只是没有必要,凡人而已,世界不一样,又有什么可以交谈,只是开心时,独自开怀就好。
每日的生计是要保证的,不止食,更是保证与周围人的所谓一致,心外无物,也只是心外无物,心内有物,自然会在意一切,于是,也只是做了个厨师,也只能做个厨师,凭借异兽的肉,在酒楼也是风生水起。
偶尔也会弹琴,只是因何弹琴依旧回忆不起,封存的那片记忆,触及如刀割一般,疼痛感比五百年来断手断脚亦要强烈,琴音如流水一般激起点点波涛,片刻之后才会消散无形,于凡俗,却已是数年之久,对于时间的概念,早已经模棱两可,何时起何时睡,不过凭自己的心。
也见过一些世俗之中的修炼者,刚踏上旅程而已,青涩的面容和那装作老成的作风,也确实是让人啼笑皆非,纵是有那百十年的修炼者,亦是不能称之为道友,晚辈亦算之不上,于是,没有过多的交集,一在明,一在暗。
倒是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那人很年轻,和那时的离也差不了多少,不管是行为作风,亦或者是心理,几乎复刻,离看着他,有种他就是他的感觉,很奇妙,同时也很亲切,于是,送他一桩机缘,也只是暗中送他去了那个世界,那同样的边关,不一样的人,关外,不一样的山山水水。
其实也待不了多长时间,离的心性,不是一个地方能够围圈,世界一直很小,也一直很大,长久待在一个地方,势必不会成长,多走走,或许会发现不一样的风景,离终究还是离开那个城市。
凡俗之中,城市与城市间的连通不比那个世界,那个世界,几乎没有道路,所有修炼者都是御空而行,偶有那无法飞行之人,也是凭借长辈传下的宝物飞行,如遇异兽横行之地,只消买一过道钱财,便可平安通过,所谓的道路,无关紧要,而这凡俗,则是大路通天,那柏油路,黑漆漆的很是烤人,尤其夏季,两侧行道树,不比之前见过的凡俗森林中的树木,那里的树木充满生气,而这里,叶子上满是灰尘,使人反感,走在路上,时有车辆经过,生活这么些光景,也知道这种名为汽车的东西,确有一些讨人喜欢,但那噪音,却会使琴音紊乱。
只靠着双脚去走,就这么沿着柏油路,只是怕迷了路,不同修炼界,那里很大,多为异兽横行之地,哪怕迷路,只消胡乱行走,不必在意方向,走的那个地方,总是会有一个势力,这凡俗,哪怕郊外,也多有人家,行事做派必要小心谨慎,不可显圣于人前,一来要防止凡人拜仰,二来则是少些麻烦,凡俗中修炼者有很多,倘若皆来拜访,弹琴,是不可能的了。
依旧是一模一样的高墙,有些疑惑,不过凡俗界,何至于修建高墙,离曾亲眼见过一些声势浩大之物,很远便可将一凡人击杀,还见过另外一种像炮仗一般什物,那种威力,有他琴声千分之一大小,这高墙,可抵不住那种什物攻击。
一模一样的景象,一模一样的生活,坐在云端,低头看去,眼睛有些模糊,揉揉双眼,看着芸芸众生,突然觉得这凡俗亦有些厌恶,每日每月每年,一样的生活,一样的面庞,一样的忍受,怎会如此适应,如本能一般,如曾经惊鸿一瞥看到过的那冒着黑烟的房间当中冰冷的铁具一般,这并不是他印象中的凡俗,也并不是内心深处向往着的凡俗,那个时候那个景象,似乎早已经烟消云散。
琴音又有点乱,有根弦音准似乎有些不同,刺耳的声音响起,离突然觉得眼前的凡俗有些许的可怕,急切的想要逃离,终于发现回去的路早在很久的之前就已经不见,那是他亲自埋葬的回去的路。
只能嚎啕大哭,一人躲在森林,一如既往的,蜷缩着身子,如刚入世的孩子一般观察着整个世界,灵识不敢放开一点,深怕有恐怖的东西出现,浑浑噩噩的睡去,或许只有睡着,一切才会暂时忘记,只是不愿再醒来,只因醒来,入眼的繁华会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终于还是听到歌声,很轻灵,如那时在一次拜访中,一个女子唱的一首歌,虽然简单,至今无法忘怀,那女子,很清秀,修为不坏,却也是多才,有名的才女,不过一面,还是要放下,最后,那女子似乎嫁了个公子,是个天资纵横的公子,离并不知道,两人本不是一个世界,擦肩而过亦算不上。
不想清醒的清醒,终归还是不清醒,只是迷糊之中,听到的那首歌如坠落的星星一般刹那闪过,之后再无踪迹,有心想要寻找,探出去的手触摸到的,只是一片冰凉,还是沉沉睡去,或许睡醒之后,会发现,站着的那片小小地方,连自己都不会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