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棠——倾棠——快救救我……”
在昏暗的牢房角落,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蜷缩着身子躲在阴暗处,他用力地向徐倾棠伸出他干枯得像风干了的树枝一般的手,颤抖地嗫嚅着“倾棠”二字。徐倾棠看不清他的脸,也听不真切他在说什么,想要靠近仔细看一看,刚一挪步子,一道坚硬的结界瞬间包围牢房。
“倾棠~你来啦~哈哈哈——”
一个阴森森的笑声自背后传来,如有阵阵阴风吹来,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一只白骨的手打在徐倾棠的肩头,娇羞地笑着在徐倾棠耳边吹风:“我是一手啊~”
“啊——”
徐倾棠化出一把剑刺向身后,一声清脆的“砰”,眼前一切如瞬间破碎的镜子,徐倾棠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只见韩凌轩惊慌失措地蹲在地上收拾碎了的药碗。
“倾棠你醒啦!”
听到声响的杜晟绝刚踏进里屋就看见徐倾棠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高兴地一把抱住徐倾棠。
徐倾棠惊恐地推开了杜晟绝,看杜晟绝的眼里都充满了恐惧与敌意。
“没事,做了个噩梦。”
陈杏施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徐倾棠是做噩梦了,尚灵提着的心才稳稳地放下。
“凌轩,你刚恢复,这个还是我来吧。你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许攸轻轻拍了拍韩凌轩的肩,韩凌轩腼腆地笑着站了起来。
“刚刚我在喂徐倾棠喝药,刚喂了两勺她突然大喊一声,整个人弹坐了起来,又一挥手把我正准备端走的药碗打翻了。”
“她肯定梦到我了,而且我一定还是个坏人。刚才我要抱她,她都一把把我推开了。”
杜晟绝赌气般地戳了戳徐倾棠的肩,“砰”一声,徐倾棠如死了一般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杜晟绝吓得赶忙缩回手。
“最迟明早就会醒了。尚灵,你去后厨让他们做点清淡的粥食,一直热着就好了,免得倾棠醒了没东西吃。”陈杏施把了一下脉,吩咐完尚灵就催着大家快出去,不要打扰徐倾棠休息。
尚灵啃着鸡排先出去了,韩凌轩回头看了看徐倾棠,眉头微蹙,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许攸收拾完药碗本想再给徐倾棠掖被角的,看见杜晟绝正在掖,就端着托盘出去了。
“许攸,你等等。”
许攸的心停顿了一秒,有些机械地转过头:“什么事吗?”
“那天你在吗?”
“那天?那天是哪天?”
许攸强装镇定,做思考状,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她每天都尽量避着杜晟绝,一看到杜晟绝那天的情景就历历在目。此刻许攸额头已经有了密密的一层汗,手心里的冷汗涔涔的,若要是端着托盘一定能清晰看见许攸的手在抖个不停。
“自倾棠重病回来,已经三日了,你每次见我都眼神闪避,恨不能离我十万八千里远。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许攸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嗡嗡嗡”的声响,许攸不知她此刻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而这一切变化都被杜晟绝看得一清二楚。
“哦,对了,我去后厨看看,尚灵弄不好的。”
许攸慌忙端起桌上的托盘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杜晟绝眼神深邃地盯着许攸的背影:“看来得想个办法杀了你才行了。”
许攸虽然是一条蛟,还是一条敢与北海龙太子斗法的蛟,可那都是没有想要保护的人之前的自己,现在有想要保护,想要守护的人,自己都变得胆小懦弱了许多。尤其是遇到真心真意的徐倾棠,自己变得更加患得患失。“我还是早些为身后事做打算吧。”
许攸黯然神伤地掏出怀里为尚灵绣的九离山的手帕,眼泪不争气地“嘀嗒嘀嗒”滚落了下来,掉在了手帕上,星星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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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飞的房间
陈杏施注视着桌上的星河链,有些无聊地趴在桌子上,他知道于飞的身份不能暴露,要掩护他和女帝在星空链中碰面。可陈杏施实在是无聊至极,不知不觉竟有了困意。
星空链里面
“你早些叫倾棠到皇宫来,外面太危险了。”
于飞单膝跪地,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抱拳,迟迟没有说话。
女帝不悦地低头看了看沉默的于飞,声音陡然冷峻了许多:“如果这样你都很为难的话,那你还是滚回会仙楼吧。”
“我会尽快办成此事,请陛下再多给玉泣一些时日!”
“三人后如果倾棠还没有出现在宫中,后果你知道的。”
“玉泣明白。”
女帝大袖一挥消失了,独留于飞一人,于飞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一张脸比苦瓜还要苦。
“玉泣,你怎么了?”陈杏施看见于飞出来了,眼里瞬间燃起火焰,可看到于飞的苦瓜脸,陈杏施的心都要揪在一起了。
“三天之后徐倾棠必须出现在皇宫,可是……”
“交给我吧!”
陈杏施神秘地笑了,于飞刚想开口问问,陈杏施就做了一个“嘘”的表情,给了于飞一个安心的表情就披上门口的披风推门出去了。于飞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在和陈杏施转身关门的时候四目相对,情意绵绵,喜忧参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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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洪嬅,在不在?我新发现一个治寒气入体的古方,你方便吗?”
话音刚落,门就被急迫地打开了。洪嬅欣喜地将门拉开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又端来热水让陈杏施洗手祛寒。
陈杏施一进屋就看见光外屋就有两盆烧得旺盛的炭火,一下热的出了汗,赶忙脱掉披风,佩服地看了看洪嬅。
来到里屋,床边摆了一盆烧得“噼里啪啦”的碳盆,上面烧着热水。娉娜虚弱地斜靠在床上安静地看着书,肩上披着两件厚厚的大麾,紧紧裹着,当陈杏施看见里面穿得还是夹袄时,真觉得热到窒息。腿上盖着好几层被子,缎的,棉的,蚕的都有,似乎一年四季的被子都盖上了。
“娉娜,杏施有新药方了。你快让他看看!”
洪嬅压抑着喜悦,小心翼翼地对娉娜说,娉娜放下书,勉强使自己坐得再挺直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麻烦陈大夫了。”
说实话,陈杏施有一瞬间迷失了自我。娉娜的脸庞很瘦削,棱角分明,若不是生病显得有些苍白无力,那该是如何的惊艳。长长的黑睫毛如展翅于飞的蝴蝶,扑棱着翅膀煞是好看。尤其是转过头笑的一瞬间,虽然无力,可真的深深印在了陈杏施的脑海中,他的眼睛很清澈,如浩瀚宇宙,可以装下日月星辰,令人着迷。“回眸一笑百媚生”也无法形容娉娜的美。
洪嬅见陈杏施半天没反应就用手在陈杏施面前挥了挥,陈杏施一下回过神,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坐下仔细把了把脉,其实已经把过好多次脉了,但每一次触碰到娉娜略有寒意的手还是会忍不住想要紧紧抓住,然后塞在胸口捂暖它。娉娜的脉象很沉稳,和之前比已经好很多了,但是为了玉泣,陈杏施当然不能说真话啦。
“唉……”
陈杏施低叹,摇了摇头:“我的新药方也没有用处了,如何再没有沙桂,半个月就是极限了。”
洪嬅惊得连连后退,差点跌倒在地。洪嬅不可置信地拉住陈杏施的手臂,激动地喊:“不可能,他明明比以前好多了!他应该快痊愈了才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娉娜也像是受到了打击,扯动了几下嘴角,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嬅,别为难陈大夫了。我没事的。”
洪嬅一把抱住娉娜,哭得好伤心:“娉娜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
娉娜蹭着洪嬅的脖颈,眼里含着泪却硬要装作很轻松的样子:“没关系的,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这么久,我已经很知足了。”
如果说娉娜不怪徐倾棠是不可能的,有时他也会把这种怨气转嫁在洪嬅身上,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和洪嬅相处了这么久,她的一举一动都很贴心,为了自己四处奔走找神医偏方,挑灯夜战地翻看古籍。想到这,不禁潸然泪下:“如果有来生,换我来照顾你……”娉娜喃喃自语,手中的书也滑落在地上。
陈杏施顿时觉得好对不起他们,尤其是那句来生之约,感觉心都揪在了一起,一瞬间好像告诉他们这都是假的,可一想到玉泣,不,为了玉泣,一定不能说出真相!
正当陈杏施准备悄然无声退出房间时,洪嬅突然决绝地站了起来,有些毅然决然的表情,坚定地对娉娜说:“我不要什么来生,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准离开我!”
陈杏施心中暗喜:“快去找倾棠,叫倾棠帮忙啊!快去!”
洪嬅经过陈杏施身旁时,郑重其事地拍了拍陈杏施的肩,有些立遗嘱的味道,用仅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如果明早前我不能回来,你就给娉娜找个好人家吧。今生是我负了他,是我洪嬅没本事……”
说完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娉娜,撇开头快跑着夺门而出。“嬅!嬅!你别做傻事!”
娉娜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站起,扶着桌子对着洪嬅的背影大喊着,因为剧烈运动不住地咳了起来,脸涨的通红,像天边的火烧云一般。
“陈大夫,快去通知大家,我怕洪嬅一个人去皇宫。”
陈杏施突然想到洪嬅那个诀别的表情和话语是什么意思,心中的警钟顿时大响,披上披风也是夺门而出。娉娜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嬅,千万不要做傻事啊!求求你一定要平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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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陈杏施猛地推开徐倾棠的房门,徐倾棠还在沉睡,平躺着如一具早已没了热量的尸体。趴在床边睡眼惺忪的韩凌轩迷迷糊糊地回头疑惑地看着陈杏施。
陈杏施焦急的表情一下就能猜出出大事了:“怎么了?”
“洪嬅夜闯皇宫了,我来喊倾棠去救命!”
“她还没醒……”
“来不及了!张姑娘也受了重伤,现在只有倾棠了!”
说完泼了一壶冰水在徐倾棠脸上,发疯般地使劲摇晃着徐倾棠,韩凌轩连忙出手制止,陈杏施一把推开韩凌轩,陈杏施记得要哭了。
“你干什么!”
杜晟绝从后面稳稳地扶住了韩凌轩的肩头,自己不过是出去解手了一下,回来就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受欺负,有些恼怒地看着陈杏施。
韩凌轩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些距离,微微一笑:“没关系的。”
“洪嬅夜闯皇宫了!”
徐倾棠终于悠悠转醒,有些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不停旋转的人影,听到“洪嬅夜闯皇宫”几个字意识一下清醒了。一下弹坐了起来,惊恐地看着陈杏施。
陈杏施虽然很想徐倾棠快点入宫,可并不意味着要让其他的人受危险,皇宫只对徐倾棠来说才是安全的。
徐倾棠看见陈杏施焦急的眼神,掀开被子飞向了窗外,一瞬间夜行衣和黑帷帽已经用法术穿好了,之后便如鬼魅一般消失在黑夜中。
陈杏施喜忧参半地回房去找于飞了,而此时的杜晟绝却喜上眉梢,她决定在徐倾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解决了许攸这个大麻烦,顺便把韩凌轩囚禁在自己的后院供自己好好玩弄。
想到这杜晟绝想要立刻行动的心越来越剧烈,立刻心急地离开了房间,韩凌轩当然感觉到杜晟绝看自己时的贪婪,不禁啐了一口:“恶心。”
“早晚有一天我要挖了你的双眼,我还要恢复男权,这该死的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