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宁先行一步,毕竟她是本源国的太子,这个时候应该在皇宫里做客,出现在魔教实在不应该,虽然赵长宁知道融光一定会告诉女帝,但自己回去说总比别人说来的好。
“回宫前我想去给赵宁珏和冯凝妍上柱香。”徐倾棠无表情地上了马车,她以前眼睛异色瞳就被人说是妖怪,现在全身都会发光,她不想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怕遭到嘲笑,或者说是她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她很讨厌活在别人的议论中,可是每每成为别人的焦点尤其是一些不好的事情的时候,她总是抬不起头来,心里一次一次地告诉自己要骄傲地微笑,可现实总是自卑地不敢说话,不敢抬头看一眼周围的人。
融光翻身骑上了前面的马,伶仙跟着徐倾棠一起上了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的小路,因为这样可以尽早回宫,以免夜长梦多。也可早日让女帝看看如何解开这万恶之源。
“你还好吗?你好像脸色很差,要吃点什么补充体力吗?”伶仙有些担忧地看着闭目养神的徐倾棠。徐倾棠睁开眼睛瞥了一眼茶几上的糕点眼睛又瞥开了,显然没有太大食欲。
“我好多了,谢谢。”
“你的声音比刚才柔和多了。”
徐倾棠笑了笑:“刚才我一直觉得脑壳里有一股灼痛感,就像是发烧发了好久,脑子都快烧糊了。现在好多了。”
“我给你把把脉吧。”
徐倾棠知道伶仙懂医,但感觉不像是用医救人,更像一些旁门左道。或许是第一次见面徐倾棠在台上被伶仙钳住不让走产生的感觉吧。既然人家关心你,那驳了人家面子也不太好,所以徐倾棠还是伸出了手臂。
伶仙轻轻把了一下,有些大惊失色,又稍稍移了一下搭脉的位置,表情依然很凝重。“你的脉象一点都没了,连脉络都找不到了!”
“你换一只手再试试。”徐倾棠也开始慌了,她把一只手搭在脖子上。
伶仙换了一只手继续给徐倾棠把脉,结果依然如此。徐倾棠经过自己的验证,她发现真的没有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徐倾棠立刻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她低声说:“你别跟别人说,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怪物。”
“说不说别人都会觉得你是怪物,你现在白天还好,晚上只要有你的地方定是不用点灯的。”伶仙笑得合不拢嘴了,徐倾棠刷一个毛栗子打在了伶仙的额头上,伶仙也不客气,在徐倾棠的手臂上掐了一把。
两人玩得正高兴,马车缓缓停下了。徐倾棠瞪了一眼伶仙,整理一下衣服跳下了马车,伶仙对着徐倾棠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星辉教显得很阴沉,正门没有挂白布,还是挂的红布贴的喜字。徐倾棠推开厚重的大门来到正殿,一路上都是火红的绸子,明亮的大红灯笼,只是少了欢闹,只有冷清和阴霾,殿上两口棺材高高得放着,两个大大的“奠”刺痛双眼。
张伊一跪坐在棺材前,趴在祭台上哭得已经沙哑了。洪嬅跪坐在侧面,和娉娜一起烧纸钱。
徐倾棠的心情有些沉重,虽然在星辉教没待过几天,可死去的人都是她的同学啊,一起一年多的兄弟姐妹呐。徐倾棠没看脚下,被凸起的青砖绊了一脚,伶仙一把扶住徐倾棠。
娉娜看到徐倾棠来了,扶着洪嬅起来。洪嬅明显瘦了,双颊都凹进去了,眼圈很重,一看就是没睡觉。娉娜还好,倒是眼睛肿的厉害,怕是没少哭。
“倾棠,是不是我看错了,你怎么全身在发光?”洪嬅的声音很哑,就像在沙漠里严重缺水的人。
“没事,没事……”徐倾棠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她本就是一个多情善感的人,眼前的情形怎能不落泪?
徐倾棠缓缓走进大堂,越靠近,徐倾棠就觉得心越痛,就像有无数银针扎在身上。徐倾棠上了柱香就挨着张伊一跪下了,徐倾棠强做没关系的样子,忍着泪水推了推张伊一,本还想说些安慰的话,谁知张伊一推了一下就倒了。
伶仙快步上前,仔细察看了一番:“悲伤过度加上没吃饭营养跟不上,昏了。喝点粥,休息休息就好了。我和那个冰山一起处理就好了,你们不用担心。”伶仙对着融光挥了挥手。
被叫冰山的融光面无表情地抱起张伊一,娉娜起身带他们去张伊一的卧室。伶仙拍了拍徐倾棠的肩,弯下腰在徐倾棠耳边说话:“好好话别一下吧,待会就要封棺了。”
四人离去,殿中只剩下徐倾棠和洪嬅。
洪嬅起身扶着徐倾棠一起到冯凝妍的棺旁,久久没有说话。徐倾棠摸了摸那盏琉璃盏,心中百感交集。
“凝妍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死得很惨,被按在水里淹死的,后来又被吊在房中。”
“我已经杀了周老二了。”徐倾棠苍白地笑了,又颤颤巍巍地伸手抚摸了冯凝妍的脸庞。
“葬在哪里?”
“张伊一决定把星辉教改成书院,给那些家里穷的孩子提供一个读书识字的地,凝妍一家三口就住在后山上。”
“挺好的,先生什么找到了吗?”
“嗯,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先生,平日也经常给孩子讲孔孟之道的。”
“那就好,那就好……”徐倾棠靠着棺材,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内心凄凉无比。
宿舍总共七个人,现在加上自己只剩三个了,自己的统一大业连那个位子都还没坐上,心爱的男人也不在身边,眼前的路漆黑又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这种迷茫的感觉就像初三的时候整天刷题不知道命运如何,害怕、困惑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往下走。为什么别人的前途是用“前程似锦”“鹏程万里”这些词语形容,而自己的前途却只能用“伸手不见五指”“伶仃漂浮”来概述?
“凰女,该回宫了。”融光面无表情地说着。
“她刚刚叫你什么?是凰女吗?你是凰女?”洪嬅有些吃惊地看着徐倾棠,娉娜刚好也听到,他的惊讶程度绝不亚于洪嬅,只是用宽大的袖子掩盖住了失态的表情罢了。
“我想葬完再回去。”徐倾棠搂过洪嬅的肩头,拍了拍示意她不用这么夸张。
“女帝已经等您很久了。”徐倾棠知道如果现在不跟融光走,她定是要隔个一盏茶的时间就提醒自己一下,因为来的路上融光就跟计时器一样,每一次都是准确地隔个一盏茶的时间就提醒徐倾棠回宫。
徐倾棠无可奈何,和洪嬅道了别就带着伶仙走了。洪嬅望着徐倾棠远去的背影,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啊。这好好的星辉教,谁会想到一夜之间就落寞了,这里的好朋友一个个都接连离去,带走的都是美好的曾经,留下的只有孤单的自己。这里不久就要播种希望的种子了,不知道孩子们能否带来春天,未来似乎很不确定,可心中还是抱有希冀。
又坐了大半天的马车周围的行人才多了起来,各种声音不绝于耳,这久违的车水马龙的感觉使徐倾棠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我想在外面吃了晚膳再回去。”徐倾棠掀开帘子对着前面骑马的融光说。
“皇宫里的吃的比这外面更精美,味道更好。还是快些回宫吧。”
徐倾棠用手肘戳了戳在一旁憋笑的伶仙,伶仙立刻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我想吃同心阁的同心锁红豆酥。”
“那你自己下车,我们继续回宫了。”马车果然停下了好方便伶仙下车。
伶仙瞪了徐倾棠一眼,徐倾棠赶忙搭话:“我没吃过,我也想去吃。”说着徐倾棠就跳下了车,刚想迈步走被融光拦住了去路,融光骑着马挡在了徐倾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倾棠:“凰女,既然您决定回宫,就不要出尔反尔。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玉泣还时常挂念您,您还是快些回宫吧。”
“玉泣……谁啊?”徐倾棠在脑海里快速翻阅谁叫玉泣,结果是查无此人。
“于飞。”
“那就更好了啊,我们买些糕点带给熟人,就当见面礼了啊。”伶仙也跳下了马车,那表情真诚无比,好像和于飞认识了很久,真的要买些礼物一样。
“不必了,既然都是熟人又何必买礼物,显得多生分啊。”融光调转马头又回到了马车的前面。
徐倾棠从袖子里拿出凤鸾佩笔直地砸向融光,徐倾棠知道融光在魔教受伤了,专门挑受伤的地方砸过去。融光吃痛,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她怒视徐倾棠,徐倾棠小孩子脾气上来了:“我就是想进宫前再好好玩一把,天知道我进宫了还出不出得来,还能不能活着了啊!”
周围早早就围了好多行人,他们都窃窃私语着,徐倾棠成功将舆论导向变成了融光逼迫徐倾棠进宫当差,不近人情等等。
融光被打得不轻,伤口又裂开了,实在是说不出话。其他的侍从眼疾手快地扶着融光起来,徐倾棠和伶仙却跑得不见了踪迹。融光只能自己先回去了,捡起地上的凤鸾佩,有些阴晴不定的表情,行人见了都觉得晦气,就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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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倾棠和伶仙正在客栈吃饭,听见邻桌的人窃窃私语,徐倾棠原本不在意的,可是她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太师”两个字。
“太师的暖房侍郎跑掉了,现在满城都在找,你看那个告示啊,说找到就有三千金条作为酬谢呢。”
“我也看到了,听说那侍郎还是个角绝色美男。这跟着太师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多好,跑掉算怎么一回事啊。要是太师能看上我弟弟,我就能跟着我弟享福了!”那女子露出了向往的表情,另一女子毫不客气地泼了一盆冷水:“那侍郎可是银发,定是西域来的好货色,你弟还是省省吧,干瘪瘪的。”
“你说什么!那男子是银发!”
徐倾棠一把揪住说话女子的衣襟,女子惊慌不已,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还是另一个女的点头说:“是是是,银发,姓韩。”
徐倾棠狠狠撒开女子的衣襟,一掌劈开了那两女子的饭桌,气愤地跑出了店。伶仙赶忙赔礼道歉,丢了一锭银子给小二后也跑了出去。
徐倾棠在告示栏上果然看见寻人启事,画像不是韩凌轩又是谁呢。徐倾棠暴跳如雷,她万万没想到韩凌轩会当了杜晟绝的侍郎,而且还是暖房的,连一个正当的名分都没有!她恨杜晟绝横刀夺爱还如此糟践韩凌轩,恨韩凌轩不等自己,就这样没名没分地跟了杜晟绝,更恨自己怎么不早些表明心意,都是自己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患得患失,自己就是活该啊!
“我要去太师府,我要杀了杜晟绝!”徐倾棠虽然戴了帷帽,可生气的时候那金光格外刺眼,况华灯初上,天色已经暗了许多,徐倾棠就像吞了蜡烛一样闪闪发光。
伶仙站得离徐倾棠近了一些,稍稍用自己的大麾遮掉一点光,低声说:“你杀了她也没用,你现在很显眼,不想明天成为赤璃城的茶余饭后的谈资的话赶快回宫吧。你不是凰女嘛,你把杜太师喊到宫里问话不就好了!”
徐倾棠稍稍恢复了些理智,果然发现自己真的很亮,有点像220V的电灯泡。徐倾棠压低帷帽快步走掉了,伶仙却是愁眉不展。他怎么不知道徐倾棠为什么生气,这一世难道是来晚了吗?徐倾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他担心以后和徐倾棠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因为徐倾棠定然是要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个叫韩凌轩的男人身上的啊,到那时,想要徐倾棠爱上自己恐怕是难于上青天了吧。不行!自私的心理在作祟着,伶仙决心要在徐倾棠找到韩凌轩之前就找到他,然后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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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府
“徐倾棠看见了?”杜晟绝正搂着一男子在吃饭,男子娇媚地坐在杜晟绝的腿上,一口一口地用嘴喂着杜晟绝吃饭。
一个带刀的女侍卫跪在地上,眼睛直视着地面:“早上已经全城都贴了公告,徐倾棠看到后很生气,是他旁边的男子制止了她,不然现在她应该已经到太师府了。”
“男子……”
“你在奴家这还想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奴家就不伺候你了,你快些走吧。”男子赌气似的要起身离开,杜晟绝一把抱住男子的水蛇腰,暗暗掐了一把,稍稍用力男子又坐回了杜晟绝的腿上,杜晟绝夹了一块鸡肉喂给男子,笑着说:“怎么会,这正事都没做呢,怎么舍得放过你呢~”男子娇羞地靠在杜晟绝的怀里,用手指在杜晟绝的怀里画着圈圈。
“去,告诉试金馆的人好生供着韩凌轩,别叫他死了,过几日的试金韩凌轩可是压轴的好戏,别给我弄伤了。”
所谓试金就是拍卖罢了,这赤璃城的有钱人最喜欢通过拍卖买宝贝,这试金馆背后是是婉给撑腰,什么买卖都敢做。这一次拍卖韩凌轩还是是婉提出来的,正好杜晟绝觉得腻了,正愁怎么还给徐倾棠呢,是婉这个注意倒是帮了杜晟绝不少的忙。
杜晟绝挥了挥手,侍卫火速离开了。杜晟绝粗鲁地一把扒掉男子的罗衫,里面就剩一些薄薄的衣服和一件里衣了,男子惊呼一声,想起身就跑,杜晟绝一个拦腰抱就把男子扛起丢到了床上。
可怜的韩凌轩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又被送到试金馆,在漆黑的夜晚独自想念徐倾棠,陪伴他的只有老鼠。如果不是这几日赵长宁给他换了上好的药,还给他讲徐倾棠的行踪,怕是在太师府的第一晚就一命呜呼了吧,这些日子苦苦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就是想见徐倾棠一面,当面告诉她自己的心意,抛开一切的恩怨情仇,只是想告诉她自己不曾后悔爱上她。可一想到自己已经是破败的身子,心里又痛如刀搅,时常在冰冷的夜晚惊醒,然后独坐到天亮,只是静静地思念着心里的人,那个带给自己温暖与希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