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一声尖啸,府中原本除了几队零散的巡逻士兵之外寂寥无人,现在却顿时人影涌动,涌向那位不速的黑袍者。
黑袍者打量着四周,两只遒劲的手臂一挺,双手燃起黑色火焰,凝聚成刀型,眼望着下面一队上百人的卫兵手挺长枪向这边挺进过来,哼了一声,手刀一挥,一道魔焰刀芒冲天而来,恍若流星火雨般劈在大地上,连相隔千余米的我都感觉感觉大地晃动,那边惨叫连天,那队卫兵死伤大半,只有几个边缘的卫兵借着滚在了废墟中。
风灵露有些脸色发白,拉着我道:“莫心,我们快走吧。”
我也拉着她趴到了假山背后,道:“现在出去太明显了,被看到了简直是找死,先在里躲躲,应该是安全的。”说着我透过山缝窥探着战局,说实话,我心中此时除了惊慌外,还带有一丝兴奋与期待。
风灵露觉得这里不太安全,却又不敢单独出去,跺了跺脚,但还是待了下来。
我们躲藏、说话的这当口,那黑袍者已经恍若魔神般双手开弓,连续劈出十余个刀芒,每刀必不落空,原先向黑袍者如潮水般围裹过来十余支队伍早已化为一地死尸,以及在断壁残垣中向黑袍者射出零星的剑气的幸存者。
虽然看上去府兵都不敢上前,但实际上四周的府兵并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只不过都被这黑袍者的无双勇武镇住,不再集群而上,只分成零散小队隐藏在废墟中向用剑气远程攻击以消耗黑袍者的真元护盾。
飞在空中固然有更好的攻击视野与攻击角度,但同样,也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成为“活靶子”,那黑袍者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在如流星般纷飞的剑气中连续躲闪,却只中了两三剑之后,手刀一摆,落下地来。
当然,落下地来并不代表黑袍者的输出降低,相反,高空俯击固然看起来攻势凶猛,但实际上很难命中目标,而落地攻击则具有更精准的杀伤。
只见那黑袍者随意选定一个方向,大踏步走了过去,双手也不闲着,连续劈出刀焰,他若是没有看见人影,直接轰向就近的建筑,所攻之处,无不轰然倒塌,并伴有惨叫声连起,那些埋伏在建筑中玄灵境的府兵的肉身终究扛不住建筑的倒塌——毕竟王府的建筑都是经过矿石的浓缩炼制,一层看似单薄的楼阁都有万斤之重,即使有府兵修为高,侥幸未死,也被砸得半残,在废墟底下等死,还有一些府兵在楼阁倒塌时使出轻功逃离,然而失去建筑的阻挡的他们瞬间被黑袍者的灵识锁定,一秒钟过后,黑虹如雨打芭蕉般袭来,他们瞬间如雁落长空,化为半具尸首,一地尘埃。
风灵露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她很惊慌,并非因为被战争的惨况而惊慑,而是因为——这个如魔神压世般的黑袍者沿着他随意选择的方向走来,很不幸,这方向,就是我们这边。
说实话,我也很慌,但没办法,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退后,只能趴在假山背后,因为只要一退后,暴露出来,一道刀焰就会索命而来。我情不自禁地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很软,很滑,也很湿!
忽然听见夜空中一声长啸,不远处高楼上忽然立起了数个人影,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站出来,下一秒就会死,然而这几个人影纵身一跃,如鹰击长空般向黑袍者扑了过来——没错,他们会飞,他们是玄冥境,他们是玄火王府麾下供奉,足足有七人!王府高手们终于动手了,当然,也不能用“终于”两字,因为看似战况连续变幻,但从现在距离黑袍者的正式袭击也不过只有一分多钟而已,毕竟玄冥境的战斗节奏是极快的。
作为玄冥境,这七位供奉飞行速度犹如离弦之箭,然而比他们更快的,是他们射出来的十余道剑气,或当面劈向黑袍者,或在夜空中转了几个弯,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击向了黑袍者的身后。
刚才黑袍者在高空中时,下方数百道剑气向他漫天齐射他都能从容退避,区区这些攻击想必也不能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果然,黑袍者身体在空中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平移了几下,那些迎面而来、密集的剑气瞬间与他擦肩而过,轰在了他背后残壁。
在一连串如艺术般的闪避过后,黑袍者双手一挡,完美地接下了最后两道剑气,而七位供奉也贴身而至了,灵剑在月光的照射下寒光闪闪!
然而黑袍者对每一个动作节奏早已经过精心推演,他不慌不忙,不退反进,欺身而上,与冲在最前的一位供奉短兵相接,他手刀上的魔焰与那供奉的灵剑在夜空中激出了耀目而短暂的火花,只见那供奉瞬间身子一沉,整个人被拍在地上,在地上撞出了一个小坑,然后在反冲力的作用下向后弹射起来,连我这么远,看起来都很痛的样子。
那供奉连忙借势纵身激退,黑袍者并没有急着追击,因为这个时候另外六个供奉近了。
黑袍者终于后退了,但他也仅仅是小退,这只是减缓他与六个供奉相接时的冲击力。他随即双手一挺,原本他的手刀上魔焰仅仅只是裹满了它的双手,但现在魔焰瞬间大盛,长达三尺。
只见黑袍者手刀上爆发出了两道强大的剑气射了过去,手刀也同时刺向了冲来的人影,对面的供奉们也毫不示弱,各施剑术,搏杀在一起。
我自己修为不够,灵识受限,隔得又有一段距离,无法用肉眼清晰地看见他们的刀光剑影,只见六个人影在那黑袍者身周纷飞,五颜六色的剑气飘摇,但那黑袍者岿然不动,至少相接后前三四秒是这样的。
但并不代表三四秒后黑袍者就支撑不住了,因为此时黑袍者已然稳住了阵脚,而六供奉锐气已挫。只见黑袍者大喝一声,身周灵力闪动,爆发出黑色的光芒,那六个供奉纷纷闷哼一声,被震退数十丈,摔在了废墟中。
黑袍者左手一伸,手刀魔焰散去,这并不代表他准备投降,相反,这应该是他使用了一个道术。只听得那个之前受了些伤、退后了一段距离准备再上的供奉惨叫一声,他身体陡然飘了起来,受到了无形引力的吸引,向黑袍者扑了过去,并准确地将自己的脖子“送给”黑袍者的左手捏住。
黑袍者也不废话,只听得“咔”的一声爆响,连我都仿佛好像听见了,那供奉整个身体顿时软了下来,死得通透。黑袍者手一挥,随意地将尸首丢了出去,手中魔焰涌起,又恢复成了手刀。
这才多久?交手才不到十秒钟吧,一名玄冥境的高手就这么死了!
风灵露在我身边感叹道:“此人好强啊,所用的功法,怎么也是上品功法吧。”
“是吗?”我看得如痴如醉,同时也回忆起了这个世界的功法品级。
这个世界毕竟才开辟不久,因而功法品级分得也不多,由强到弱依次为:上品,中品,下品,以及不入品。上品的功法,也就是当世最顶级的功法,是皇族所修炼的功法,当然,也是只有皇族的人才能修炼的功法。天尊纵然因培养势力而难免传授出许多功法、阵法甚至于战争兵器,但是有一点是共识,那就是对至高武力的把控。天尊绝对不允许至高武力的流失,因而无论他们竞争多激烈,他们都绝对不会把上品功法传授给非皇族的人,哪怕是皇族人,也得饱经考验,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当然,本土人的发展时间也只有区区三百年,要他们能够根据低级功法推演出高级功法,根本不可能。这么说来,真不知道这个黑袍者哪来的渠道,居然能够修成高级功法。
另外,所有的功法分为道术与剑诀两大类。道术,主修的是法术,一般都作为远程攻击;而剑诀,则主修的是剑术与剑气,一般是近程厮杀甚至肉搏。
修道者对道术和剑诀或多或少都要有所涉猎,但一般都二选一作为主修。主修道术的,称为道修;主修剑诀的,称为剑修。至于两者齐头并进、共同修炼的——一般修为都不高,可以称为修炼炮灰。
至于剑修与道修孰强孰弱,这难以定论,得分情况讨论。譬如,五品玄灵是真气泉涌,增加修道者体内真气的数量与质量,因而同样在这个境界,道修一般对上剑修要有优势;而四品玄灵是神融剑心,可以让修道者发出剑气,这对于剑修来说实力如同质一般的突破,而对于道修来说只是真气浑厚了一些,肉身强大了一些,并没有质的突破,因而同样在这个境界,剑修一般对上道修要有优势。当然了,等到了问剑界的武道至高境界——一品玄冥境,也就是道心通灵境,这是武道的顶点,在这个境界,无论是剑修与道修,都是平等的,可谓殊途同归。
当然在我们这剑盟,基本上九成以上的都是剑修,剩下那不到一成的,基本上都是外来的游侠。
“噗”的一声,一个东西从空中飞来,掉在了距离我数丈外的不远处,让我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是一条持剑的胳膊!滴着血,黑色的火焰在臂袍上缓缓燃烧!
我抬头一看,那黑袍者仍在厮杀,围绕着他厮杀的供奉不减反增,足足有十多个。其中一个抽身疾退,他只剩下了半条胳膊。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忽然,那些厮杀的供奉突然都退却了一段距离,并非是因为不打了,而是因为一道金色的光芒向黑袍者劈了过来!
那道金光是如此的耀眼,是如此的炫目,又恍若天边皎洁的明月,令昏暗的夜晚都仿佛亮堂起来了。但我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光,这是一道剑气;这不是普通的剑气,这是我玄金叔叔的绝技:中品剑诀《玄金剑气》,这一招玄金叔叔从一开始被万玄天尊选为玄龙卫的首领之一的时候就开始修炼,至今已有两百余年,可谓非同小可。
当然,这些人打了这么久,我也仅仅知道这一招的名字而已,因为我早就知道这一招。毕竟,没有哪个人会杀到一边出招,一边喊出自己招式的名字的,有这个精力,足以多出几招了。
中品功法,此时当世强大的功法之一,当一部中品功法全部是用来修炼剑气的时候,可以知道这部功法对于剑气的加成非同小可,那一道剑气,铺天盖地,向那黑袍者涌了过来,所过之处,大地裂开三尺。
然而爆炸过后,烟尘逐渐散去,然而那个人影还傲立在那里,除了衣衫凌乱之外,貌似并无多少损伤。
那黑袍者怒喝一声,身后出现一个黑色的虚影——是一道展翅巨鹰,他的头顶忽然凝聚出一片黑云,黑压压地卷了下来,顿时飞沙走石,洪流狂卷。
四周围杀的供奉们大惊失色,连声惊呼道:“速退!”黑袍者身周卷起一阵阵风暴,供奉们如同苍蝇般在这风暴中逃离,风暴刮过废墟,刮过廊道,所过之处,化为齑粉。
我和风灵露附在假山后,感受着大地传来的阵阵晃动,须臾,只听得一声炸响,整个假山爆了开来,我瞬间与风灵露分了开来,风暴渐逝,我感觉自己被埋在了石头与泥土之中,动弹不得,大脑中一阵空白,仿佛风声还在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浑身一松,身上的石土尽皆飞走。终于不被埋在地底,我贪婪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黑袍者被打跑了么?我被解救了么?
并没有!
我忽然感觉浑身一紧,全身从土坑中倒飞出来,飞了几秒钟,忽然感觉喉咙一紧,一个冰冷却劲如铁石的大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强忍着不适,睁开了双眼,看到的是那黑袍者的眼睛。他很年轻,眼睛很锋利,没错,我现在被黑袍者卡住了喉咙、悬在空中,没错,正是黑袍者杀那供奉的那一招。
我现在浑身狼狈,衣着褴褛,连鞋子也都不见了,空中狂风飘过,只留下胸口挂着的一块玉佩稍余温暖。那一块刻着“心”字的玉佩,那一块我名字来源的玉佩,那一块我爷爷在兵荒马乱捡到我时就一直悬挂的玉佩。
玉佩在空中做着单摆运动,一次次地打在我的胸口。
手一用力,我感到喉咙一紧,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