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夕脸上瞧不出喜怒,四下无声,这一刻无人低语,一片寂静中,一把低沉的嗓音打破了沉默,他问:“你在想什么?”
慕朝夕道:“我在想自己如果不是这城中的笼中鸟该有多好。我若不是这身份,从小就不用被禁锢,行不露足,坐不分膝,立不摇裙,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怒不高声,手不上胸。看似大家闺秀,实则恰是我早就想摆脱掉的命运。你听窗外的鸟叫蝉鸣,多自由。”
裴煜眉间戾气渐浓,这几年在这皇城内,你究竟活的有多不痛快,竟生出如此想法。
慕朝夕见了,抬手轻轻抚上他的眉间,舒缓他皱起的眉头,“我倒不喜见到你这般深沉冷冽的模样,以前也是如此么?我喜欢你对我温润如玉的模样。我若是自由自在的,那便真的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来得痛快。这样,我就可以到你在的地方,日日守在你身边,看你如何令天下群豪尽数折腰。”
“气不顺?”
她答道:“到底是心里不痛快。”
裴煜的眉头渐渐展开,轻轻一扯便拥她入怀,“以前的事情你不记得了也好,这些年,我以为能护着你长大,却也只能为你解决外忧,奈何止不住内患。”裴煜轻轻伸手探入她的外层衣襟锁骨处,扯出玉佩来,“这块玉佩你好好戴在身上,别丢了。”
“这些年,你过得辛苦么?”软软的开口,慕朝夕不由得掉下泪来,慕朝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得知他就是裴煜的那一刻,她没有任何被欺瞒的难过,反而替代的情绪是一种心疼。
“还好。”见裴煜不愿多说,慕朝夕也不强迫他。
“那……祁国是不是要经历一场劫难了?”
说到这里,虽然不再眉头紧锁,可裴煜仍是肃着一张脸,一副无情的模样,“也许吧,康靖皇上这些年所作所为,怕是让别国都心生不满。”
“思想刻板陈旧、搜刮民脂民膏、对外又毫不客气,整日休憩在金碧辉煌的清心楼里与那些莺莺燕燕颠鸾倒凤。只可惜,他意识不到……”
见慕朝夕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安慰她道:“祁国这些年没有大乱,皆因各国都想求娶你,这才保下你一家的性命,你就是康靖皇上手里最好的一副牌,只要你一天未嫁,他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仅且看着旁人能不能忍得下了。”
“这么说来,当年钦天监说我命格极贵,有母仪天下,福泽众生的祥瑞命格,是五彩祥云上的天女,我还得感谢他。生在这样一个战乱的时代,谁又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呢。”慕朝夕嘴角扯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越接近真相,也接近事实,被撕开的伤疤也就越痛,原来,如果没有这个传言,在她出生之日,他们全家就如同慕辛王爷般,早就被康靖皇上下旨灭门了,当今圣上,何其薄情……
“夕儿,你且记着,无论何时何地,你皇室的那些兄弟姐妹,是生是死,是好是歹,贫穷富贵,为娼为奴,都与你无半点干系,通通不容你置喙。你明白么?”他原就有不怒自威的气势,眼下这肃脸说的话,生出一种沙场伏尸百万,让人生畏的气魄,平常人根本经受不住。裴煜如此重说只是不知道她当下的天性良善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
但慕朝夕知道,他是为了她好,怕她的善良,她的恻隐之心招至祸端,她一点不觉得他语气重了,慕朝夕嘴上虽不答,双手倒是更紧地环抱住他,把整个人都缩进了裴煜的怀抱里,“那你呢?”
他从不愿然让她失望,裴煜想安慰她:“夕儿。”自认识她以来,裴煜还是头一回见到她这么主动,怀抱里的人儿软软的,似弱柳扶风般轻柔,就那么一团塞进了他怀中,裴煜抱得倒是十分满足,肃气被怀中的温暖平息了不少,这才薄唇轻启道:“父皇就不立太子引起了朝中部分势力的不满,我不在期间,其他几位兄长皆在各方封地,只有大皇子在宫中,其实父皇本有意于大皇子的,毕竟他是长子,又是皇后亲出,只是他未免太急功近利了些。在小人的挑唆下,大皇子终是联合皇后及其母族起了叛乱,妄图逼迫父皇立他为太子,能顺利承袭储君之位,好在当下宫中有六皇叔在,将我的母妃从地宫中救出,并及时给我传信。不过,待我赶回去平叛时,整座皇城已经乱作一团,而我许久未见的父皇被大哥和皇后长期在饮食中放入慢性毒药……”
“然后呢?”慕朝夕心疼地扬起一张小脸,他能感觉到裴煜在说起此事的怒气,与她的柔软大相径庭。
“都过去了,父皇现在有六皇叔和知言守着,暂可放心。”
“那大皇子和皇后呢?”
“他们败露后,父皇气极,要斩了他们母子二人,被六皇叔拦了下来,终是下了天牢。”
这个怀抱如此温暖,慕朝夕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可以让她如此心安,第一次见面,慕朝夕就知道,裴煜不喜熏香,可他身上还是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十分好闻,也让她十分上瘾。而她,也想给予裴煜温暖,慕朝夕总觉着,他的心冷冰冰的,她不想他一直那么冷情。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自知有正事儿要做,慕朝夕这才不舍的从裴煜怀里慢慢钻了出来,扬起脸看着他说道:“你与我去趟舞乐坊可好?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如此情况,慕朝夕也不忘回头把桌上的两盒攒盒一品拿上,“今天这买一赠一呢,是极好的。”刚一到手,就被裴煜伸手接过顺势递给了门口站着的裴照,还吩咐他带去舞乐坊。
到了临近舞乐坊的街上,远远就感觉到了吵嚷与拥堵,直到走进了一看才发现,舞乐坊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裴煜和慕朝夕匆匆拨开人群冲进了舞乐坊里面。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方一进门,慕朝夕就急切地喊道。
“姑娘。”一看到慕朝夕来了,宛晴焦急的从里边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