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夕随手一挥,让伙计们从前方退回来。宛晴见状,赶忙擦干了眼泪,忍住抽泣声,站到了慕朝夕的边上,同样冷眼看向他们。
“横竖眼睛和嘴长在你们身上,怎么,痛快么?”话音落地时,她看着门外看客们的一张张脸,末尾那个眼神,短促却寒冷彻骨,刺得身边的宛晴由内之外冷了个透底。宛晴从未见过她家姑娘戾气如此之重,她家姑娘的隐忍与克制远远超与常人,她从未见过自家姑娘如此勃然大怒,而当下这一刻,她深切感受到了她的怒气……甚至是杀意……
“我看你年纪轻轻,这说的是什么话?……”
“就是,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教的……”
“我们在这吃饭吃的好好地,突然给我们赶出来,我们还不能说几句了……”
呵,靳阳城的子民何时变成了这样……慕朝夕身上的杀意瞬时散了,继而嘴角还带了一丝笑意,依旧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姿态。
“孟九承来舞乐坊大闹一场,你们不是不知道,最后他要强行带走若芬,你们一个个都看在眼里,可你们呢?埋头吃饭吃得开心么?”
“我们在这等着就是想看看那姑娘有没有事儿……”
“孟公子的事儿,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哪敢管啊……”
“这没惹到我们头上,我们都该烧高香了……”
“再说了,你这里的姑娘本就不清不楚的,孟公子既看上了那位姑娘,还不是那位姑娘攀上了权贵之人……”
“就是,被相爷公子看重,就此飞黄腾达了也不一定……”
慕朝夕以前从未觉得道理如此难讲,饶是自幼遇上的人都讲道理,蓦地遇上一群毫无道理可讲的,任何多一句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饶是宛晴在一边受不住了,自家姑娘受委屈,而他们这些看客们又全程对若芬指指点点,若芬根本不可能有信心活着,宛晴本就在抽泣,这生气起来,整个人都在不住颤抖,指着外边的看客们说道:“你们满口的仁义道德,嘴上功夫好生凌厉,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的七嘴八舌传出去的流言能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你们就是要逼死她是么?我告诉你们,若芬姐死了,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间接害死她的凶手……”
“你谁呀,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说话的?”又是一句接一句的吵嚷,慕朝夕听了直头疼。
“够了,都别吵了,你们可以离开么?我不管你们为什么聚集在这里不走,但死者为大,请你们给予她一点尊重,切莫再在这里以讹传讹了,这里的姑娘每一个都清清白白,靠自己的手艺赚钱。我,作为舞乐坊的老板,我请求众位给若芬最后留一点体面。”说到这里,慕朝夕双手握拳,深深向大众鞠了一躬。
孟九承的歹毒心思昭然若揭,大家一人一口吐沫,就可以将这个舞乐坊给淹没,慕朝夕心里清楚,怕是自今日之后,舞乐坊再也不是什么高雅赏乐之地,怕是在众人心里要沦为花红柳绿的烟花之地了……
众人这才慢慢吞吞悉数散去,大致也是觉得再这么待着太奇怪了些,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一意孤行了。
终于清静下来,慕朝夕靠着门缓缓坐到门口的台阶上,那半日暖阳好像也在笑话她一般。
“宛晴,你瞧,起风了。”她轻轻扯了扯唇角,伸手接住了一片树上落下的树叶,端详了良久。
“若分姐说了,姑娘不要贸然去找孟九承,说孟九承身后除了有相爷,还有长公主,而长公主的种种行径,都是皇上默许了的。”宛晴蹲下身来,轻声与慕朝夕说道,生怕声音大了被旁人听了去。
“宛晴,老爷和夫人呢?家里可有人知道他们具体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她心里突然忐忑不安起来……
“嗯?胡总管只交代了老爷和夫人要去乡下哪里去看个旧人,具体在哪倒是没有说。”
“差人去找,有可能的地方挨家挨户去找。”
“姑娘,你怎么了?”宛晴不知所措起来,首先根本没有目标,其次人手也没有那么多,宛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找。
说时迟,那时快,行云见状立刻走上前来拉住宛晴,道:“你回去通知胡总管就是了,先从附近的村寨寻起。”其实行云一回来就看见慕朝夕与宛晴再与那些看客争执,又发现了有人躲在舞乐坊墙边上一直静观其变,行云觉得奇怪,这才没直接进去。
“快去。”行云见宛晴没动静,复又催她道。
“哦,好,我这就去。”
宛晴走后,慕朝夕进了门。行云这才将刚才鬼祟那人拉过来。此人虽说样貌无奇,不算上乘,但身子骨壮实,身上又有那么一股子浑劲与正气相结合,让人一时间摸不清他的来路。
想不到那人突然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道:“慕姑娘,在下受姑娘大恩,无以为报,如今再次得见姑娘,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你是何人?”慕朝夕眼中的冷凝自回来起就没下去过。
“在下肖衡,三年前,在下曾受慕姑娘救命之恩,全靠慕姑娘赶走了恶人,给了我一口饭吃,我才能活下来。方才在门口迟迟未进,是在下想确认您的身份。但姑娘的模样早就映在在下脑中,哪怕姑娘现在身着男装,音容样貌在下也绝不会认错的。”
慕朝夕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如此看来,真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原来是你,那你快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吧。”慕朝夕本想去扶他一把。
“肖衡不敢,肖衡此番前来也是来请罪的。”
“什么意思?”
“不瞒姑娘,方才您这里的那位姑娘是我送回来的不过我是将她从后门带进来的,没让旁人看见。”
“你说什么?”
“姑娘息怒,是我在城外树林里碰到的那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