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晟见他只身一人,身边只带了慕朝夕一个人,瞧着她一身黑色男装,又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样,身板看上去也算不得硬朗,身为男儿也委实太秀气了些,难不成只是为了今日出来,所以低调打扮的一个小宦官,裴晟只如此想着。虽然如此,不过能如此亲近,跟在裴煜身边的,想必也得是个人才。
“怎么,太子殿下出门就只带了一个小宦官?”裴晟看着慕朝夕点头示意,又转向裴煜,“还是说太子殿下的禁卫都在暗中护着呢。”
小宦官?慕朝夕眨了眨眼睛,虽然换男装是习惯性穿束胸,她身高不低,只是站在他们面前确实算是小巧,且暗卫确实在周围跟着,有事才出来,无事也就隐匿于这市井之中了,这安王如此说得也算不上有差。
裴煜没有接下来他这茬,只说道:“五哥头一次来靳阳城,多数好好逛逛,若是身边人带的多了,又岂能欣赏到这里的景致。”
裴晟点点头,环顾四周,因着将宣骊的文化引进,才显繁华,但这里的景致骨子里还是传统宜人的,“如此说来也是,你我自幼便长在繁华之都,这里山清水秀的景致确实见得少。”
裴煜似是没有打算与他多做交流,又见他穿着厚实,言语间秋风吹过,他拉了拉衣襟,又咳嗽了几声,才提醒他道:“五哥先回吧,别伤了身子。”
“也好。”裴晟复又以袖掩面轻咳了两声,“我身子骨不好,也不在外多待了,免得你担心。对了,正巧在这遇到七弟了,还请七弟帮我把先前的婚约给退了吧,我这副身子骨,别耽误了人家小姑娘。”
慕朝夕自然知道,裴晟所说的婚约是什么,不就是慕千婳强加在她身上的么。
似是想到了什么,裴晟又补了一句,“如果这其中有什么关系都尽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了,别让人家姑娘受了委屈。”
“嗯,我心里有数。”他捻指盘算着。
之后,裴晟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来,继而说道:“那便好,对了,我还会在这待一阵,母亲知道我要来,专程让我给你带了个人来,说你每日都与些糙老爷们在一起,他们不懂得照顾你,就算再能为你效力,那也不如体己的女子贴心,这回啊,就专程让我把她带来了,让她这段日子好好照顾你,你们也借此机会好好相处相处。”
女子?慕朝夕本乖乖站在裴煜身后,微微低头,目不斜视,一言不发,直到听到这番话时,这才有了些微反应,她虽没有大动,却还是余光瞥了一眼前方站着的裴煜。
但裴煜好像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只淡淡答了句,“知道了。”就好像只为了结束对话,而说的一句无关紧要的言语般。
裴晟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便了然了,他这话一出,就是根本不会去自己那里,将那女子接走,言外之意就是让他回去的时候再把她带回去就是了。
可是,舟车劳顿,他自己都够呛了,这路途之上还要带着一个孱弱的女子,实属不易,前来的路上他可是已经体会过了,可不想再来一次,这次非得给裴煜塞下不可。
他无奈叹了口气,“七弟,你也别为难五哥,五哥知道,这几年,母亲推了无数女子给你,你都不曾对她们正眼相看,便也都散了,但是这次这个,不是你一直派人照顾着的吗?难不成这次也是母亲误会了你的意图?”
一直派人照顾着……这句话像跟刺一样,猛地扎了她一下,她蹙眉却佯装镇静。
“五哥何时如此唠叨了,你不用拿话来压我,我对她有没有意图,五哥心里难道不清楚么。”裴煜还是那副凌厉的模样,不动声色道。
裴晟闻言又掩面咳嗽了几声,嗓音沙哑道:“七弟,你看我这个身子,实在是不便照顾她,不如我派人将她送去你那里,你就当代为照顾她一段时间,届时再随便找个理由,派人送回去便罢了。”
裴煜看出他的意图,眉眼轻笑道,“五哥不必担心,今日回去,我亲自挑选几个干活利索的送到五哥府上。五哥若是觉得不够,尽管随时开口。”
裴晟好像说什么,却被裴煜的下半句话硬生生给噎了回去。
“五哥早些回去吧,若是五哥再想逛逛也好,只是,赶在宵禁之前回府便是了。”
“好好好,我回去就是了,太子殿下好生赏玩这里的风景,别让小王扫了兴致,小王告退就是。”裴晟正经的告退,却因目的没有达到,多少言语间带了一丝埋怨,不过这也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交流,旁人自然是说不得什么。
裴晟走前也与慕朝夕点头示意了一番,这才离开。
慕朝夕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车架,突然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要做什么了。几朵乌云飘过,天色又阴暗了下来。
“这就是那位传言中的美人儿?”人群中嘈杂的讨论声,又将慕朝夕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这画的真不真实?”
“对呀,对呀,你这画工到底行是不行啊?是不是长这模样啊?”
“你们都不知道,那美人儿多么有多难得一见,但她弱柳扶风的模样和那身骨子带出来的韵味,实在是……甚美,甚美。”作画之人摇头晃脑道,脸上尽是显摆模样。
慕朝夕转头看了一下,中间作画那人周围围了些人,人不算多,但都是些男人,围绕在一起看着他画板中的那位女子。
慕朝夕只大致看了一眼,便觉得十分熟悉,顾不得许多,她提步上前走了几步,将那画作看得更为清楚。裴煜只站在她身后两步,也不言语,只安静的等着她。
轰的一声,慕朝夕身子像是触电般轻颤了一下,那副画虽然只画了一半,接下来也是半纱遮面,但已足够她辨认了,怎么可能……她自顾自喃喃道,脑中回想着先前的一切,她虽不慌乱,却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一切都那么真实,可到了此处,却又显得虚无了。
那画上女子的眉眼之间,像极了……像极了……若芬……
她定睛细看,方才惊觉,好像不能用像极来形容,甚至……甚至……是一模一样,就连若芬眼角那颗痣都画的不差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