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是一场梦,那朱有容绝对想赶紧醒过来。
身高的差距,体重的悬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
如果说之前王沐还在怀疑楚霸王力拔山河,李元霸双锤如龙,那现在,这一切的怀疑都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无知。
人啊,总是下意识对自己做不到而别人能做到的事情表示怀疑。就好像觉得不用话筒的歌剧是不可思议那般,这是本能,无关嫉妒和眼红。
青云小筑湖畔空地,朱有容的身子呈四十五度角倾斜,而支撑他的却是看上去瘦骨嶙峋,风一吹就倒的高丑。
这具小小的身躯到底蕴含着多大的力量?
谁也不知道。
王沐是,朱有容是,恐怕连高丑自己也不清楚。
“你……你放开。”
许久。
朱有容这才回过神,脸上纵横的肥肉颤抖得厉害,隐约还有几丝红晕。
底下的高丑闻声,轻轻一推,朱有容庞大的身躯猛得向后一张,到底是练家子,站得住还是站得住的。
“我……我错了,二爷!”
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高丑的眼神有些闪躲,两只手垂在身边,不时还抓几下衣服角,那样子,要是说是受了惊吓的小兽,也不为过。
“这有啥错不错的!”
朱有容定了定神,重新打量了一遍面前的高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古人,诚不欺我。
“哈哈,如何啊,老朱?”
王沐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拍着巴掌的手到了这会儿还未停下。
“厉害,厉害呗,嗨,咱也不是输不起的主儿,我这一关,过了过了。”
朱有容说完,耸了耸肩,看着王沐灵机一动。
“要不,沐哥您试试?倍儿爽!”
呸,就知道这死胖子坏的很,还倍儿爽呢,想看王沐笑话才是真吧!
王沐才不会上当,摇了摇头,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高丑。
“周先生让你来的?”
“回殿下的话,是的。”
“哎,别这么拘谨嘛,话说你和周先生什么关系?”
“我……”
高丑的头就没完全抬起过,别说王沐了,在他看来,朱有容都是不能直视的主儿。没办法,谁叫出身摆在这儿呢,这就是礼,是不能违反的规矩。
“嗨,接好了!”
王沐摇了摇头,走到搁在一旁的食盒边上,从里面取了一块糯米花糕朝高丑丢了过去。
“我……”
手忙脚乱地接过花糕,高丑咽了咽口水,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玩意他吃过,是周子善拿给他的,好吃极了,比起白面馒头都好吃许多倍。
可错就错在好吃这事儿上,要是放在以前,高丑肯定是要留给母亲的,可现在母亲走了,他也不舍得,所以上次周子善带给他的那些,一直到今早上才吃完。
“吃吧,我这还有。”
王沐摇了摇头,柔声说道。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哪种病最难治,那肯定是穷病没错了。命运总是如此爱捉弄人,你所习以为常的,放在别人那里,可能就是大大的梦想了。
高丑点了点头,低着头,将糯米花糕放到嘴边。
好香啊,还散着热气。
刚刚出炉不久的糯米花糕,糯米还带着那股子米香味,别说吃了,就是放到唇边碰上一下都幸福得不行。
朱有容看着小心翼翼咀嚼糯米花糕的少年,也是一摇头,和王沐交换了一个眼神。
“哎,够不,我这还有!”
王沐笑了笑,提起茶壶,端起茶杯走到高丑身旁问道。
“够,够了,我……饱饱的……”
谁不想多吃几块,可这就是规矩。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时常告诫他,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要是吃得太多,该如何还清才好啊!
“嗨,你这小子,不实在,放开了肚皮就是,不过得慢点儿吃,当心噎着,这里有水,就着正好。”
王沐说着,倒了一杯茶给少年。
“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和周先生什么关系?”
“我……”
该噎着啊还是噎着了,少年的脸刷得一下涨得通红,从王沐手中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周先生说,我还有个师兄……”
“师兄?”
“嗯,我还有个师兄叫王沐!”
……
“死士?”
安海眼睛一瞪,嘬了一口烟。
“你是说那孩子是殿下的死士?”
对于周子善的说法,安海还是保持着七分怀疑,毕竟就高丑那身板儿体型,怎么看都不像能保护人的主儿。
“没错。这孩子天赋异禀,是个习武奇才,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心地,只要细心培养,将来一定能成为殿下的一大助力。”
“哼哼,殿下与世无争,要什么死士?”
安海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可很快就被弥漫的烟雨所掩盖住了。
“不要?”
“为何要?”
“嘿嘿,海公公,借我抽一口?”
周子善也不客气,自顾自地从安海手中夺过烟杆,放在嘴里吧嗒了一口。
“都到了这份上公公还在隐瞒?”
“隐瞒,我有什么好隐瞒的?”
周子善的眼睛一眯,又嘬了一口。到底是上了年岁的老锅,烟味浓得很,带劲儿。
“这青云小筑可没有看上那么太平啊,光是那俩小子出去这几趟,就死了十几个人。要是公公执意坚持与殿下无关,那我这老师,也没有必要当下去了不是?”
“抽够了没有,一个后生,就不晓得自己买一支?整天蹭我老头子的烟,也不知道害臊!”
安海说着,从周子善手中夺过了烟杆,放到嘴里狠狠地一嘬。
周子善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安海。
“是你的意思,还是二皇子的意思?”
“那么重要?”
“呦呵,看不出啊,二皇子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竟然还有这般心思?”
“海公公。”
“嗯?”
“当年那事儿想必你也打听过。”
“什么事儿?”
“而当年那事儿我也听说过。”
“……”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叫我碰上了,那王沐这小子,我还管定了。”
周子善说完,也不等安海回话,自顾自地走开了。
“当年那事儿?方面那事儿!嘿嘿。”
安海摇了摇头,直了直佝偻的腰。
又多了张嘴,今晚这饭,得多准备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