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好战。
秦人善战。
前一句是深植于民族血液的性格。
后一句却已成了用来缅怀的历史。
校练场，五百步卒围成的圈中，王修武束手而立。
雨越下越大，隐约竟有了一丝滂沱之意。
“刀剑无眼，殿下三思。”
张凤钊抬头看了一眼点将台，笑着朝王修武吼道。
“末将只想请教三位郡尉大人手段。”
即使已经被淋了个透心凉，王修武的眉头依旧没有皱起半分。
“哪来那么多事儿事儿，你们行不行，不行我先来！”
一旁的马东说着，向前跨出一步，被雨水浸湿的地面溅起大片泥花。
“刀剑枪棒？”
王修武也向前迈出一步，二人之间约么还有五步的距离。
“他娘的，这些个哪里比得上拳脚来的痛快？”
要说这马郡尉在军中那也是小有名气的，平民出身的他硬是从蝇头小兵一步步地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更加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兵器，不用刀枪，不耍棍棒，就喜欢用那两只铁臂将对手撕成两半。
光武六年春，刚刚升任尉丞的他率领两百步卒前去清缴盘踞淮南郡十数年之久的太平湖贼寇，只用了一夜时间就将对方悉数歼灭，据坊间流传，当时前去勘察的郡尉差点连肠子都给吐出来。
张凤钊和另外那名郡尉见马东先出了头，向后退了几步让开了战场。
“点到即止还是生死相搏？”
要说这王修武也有一米八几的个头，但站在身高超过两米的马东面前，还是显得单薄了不少。
“这就要看殿下的魄力了！”
马东闻声，自上而下扫了一眼王修武玩味道。
“哼!”
王修武冷哼一声，将腰间佩剑解下来摔在一旁的泥水中。
“布阵！”
洪亮的声音穿过层层雨幕传遍整个校练场。
周围的五百步卒闻声，长枪横卧，整个圆圈向着圆心缩小了近三分之二。
“这是什么情况！”
点将台上，陈超看着台下发生的变化，表情逐渐凝重起来，要是没有王修武这一出，他这个中护军顶多丢层脸皮，被护军都尉大人训斥一番也就罢了。
可今日王修武站了出来，要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后果不堪设想。
“来人呢！”
身后副将闻声凑了上来。
“准备一队弓箭手，最好的那种，记住，如果皇子殿下遇到险情，立刻制止。”
副将应了一声，犹豫了半天开口问道：
“那这尺度？”
陈超看着台下冷哼道：
“让我重复一遍？”
“是，得令！”
阵中，马东看着四周那一圈圈寒芒四溅的枪尖，大笑三声。
“痛快，淮阴郡郡尉马东！”
“禁军武字营王修武。”
两人话音刚落，身前的雨幕就被拦腰截成了两段。
只一个呼吸的功夫，两个人的拳头就狠狠地撞在了一块。
“啪！”
肌肉碰撞的声音分外清晰。
二人一触即分，各退半步。
“痛快！”
马东的脸上写满了兴奋，原本被打湿的络腮胡子竟有直立之意。
王修武就没有那么多废话了，脚下狠狠一蹬，整个人凭空跃起，飞起一脚角度刁钻地踢向马东的脖子。
那马东也是个狠人，丝毫没有闪避的动作不说，脖子一歪便将王修武的脚夹在了肩头。
“想跑？”
没有给王修武收腿的机会，马东右臂突然暴长，五根指头牢牢地抓住了对方的大腿。
“走你！”
原地转了三圈，王修武被狠狠地丢了出去，幸好力度不大，要是撞在四周的枪尖上，这位大秦尊贵的二皇子一准成了刺身。
看着摔在泥水中狼狈的王修武，马东抓住胸前的衣衫用力一拽，已经湿透的衣衫瞬间变成了破布条，疤痕密布的上半身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告野性。
“再来！”
那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就像丛林间的大虫，让人心生畏惧。
王修武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后这才慢慢爬起来，鲜血从他的额头处流淌而下，夹杂着雨水和泥垢。
“战！”
四周的步卒见主将没事，齐声喝道。
“战！”
王修武吼着，以一个比刚才还要快的速度朝马东冲去，看那架势，已经有了几分以命相搏的意思。
马东见状，岔开马步严阵以待。
可没想到王修武刚刚冲到对手面前，身子一仰，双膝跪地，腰马成躬，借着雨水竟从马东胯下滑了过去。
趁着马东一个没反应过来，只见王修武身子一挺，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过后，稳稳地落在了马东的肩头，双腿顺势猛地一夹紧，将马东的头牢牢地控制在了双股之间。
“你！”
马东吃痛，张开两只铁臂向上抓去。
点将台上的陈超见状，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真让这头蛮将把王修武给撕成了两半，那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弓箭手呢，这种时候还在等什么呢！
就在陈超打算亲自下场指挥的瞬间。
只见马东的两只铁臂缓缓地放了下来，同样放下来的还有王修武，这位皇子殿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束手而立。
“谢不杀之恩。”
马东抹了一把脸，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你很强，以后跟着我怎么样？”
“不行。”
“不送！”
王修武说完，抱拳一拜，马东也是同样的动作，然后转过身，走回到张凤钊身旁。
张凤钊这才发现，马东两侧的脸颊已经青紫发黑，可以想象，如果刚才他晚一步认输，那王修武一定不介意收下这颗人头。
“够强、够狠、够胆识。”
张凤钊在心里评价道。
“还有两个，你们谁先来！”
王修武扭了扭脖子说道。
“末将不敢。”
没有犹豫，张凤钊抱拳一拜，低眉颔首道。
连淮阴最著名的牲畜都拿他没办法，自己又能翻起什么浪花呢？有些偏向儒将的张凤钊想到这，摇了摇头，后退一步。
剩下的那名郡守当然也没什么想法，跟着退了一步。
“大风！大风！”
这场雨中闹剧到这里终于接近了尾声。
王修武麾下的五百步卒在十八骑的指挥下退了下去。
剩下王修武一人在三名郡尉的簇拥下上了点将台。
“好！很好！”
陈超已经在正位做了个笔直。
“雨中切磋，点到即止，四位将军不愧为我大秦之栋梁啊！”
“王修武！”
“末将在！”
“你想要什么奖励尽管提！”
按照规矩，陈超不需要这么着急就折现军功的，但今天有两点比较特殊，一、有三位郡尉在场；二、这位末将可是当朝堂堂的三皇子。
既出了气，又拍了马屁，还显得自己赏罚分明，如此一石三鸟之策，安能弃之不用？
“护军大人！末将有个小小的请求。”
“但说无妨！”
“末将想跟护军大人要一个人。”
“一个，谁？”
以陈超现在的心情，别说一个了，王修武就算想升军候那也未尝不可。
正在这时，天空中一道电光闪过，一声惊雷随之隆隆炸开！
“周子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