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你确定你没看错？”
陆观的声音冷冰冰的，两只眼睛像是要看透什么似的。
倒不是陆芊芊做错了什么，她很清楚，自己这位师伯一旦认真起来，总是这般吓人的模样。
“嗯，那天在东市见到的，只是追至一小巷就……”
“就怎样？”
“就被一个叫寻花道人的恶徒给抓了去，所以也就没能确认那人是不是师叔祖。”
“寻花道人？”
陆和的眉头一皱，插嘴问道。
“是的，师叔，说是来自什么血宗。”
“哼哼！瞧瞧，瞧瞧，这就是咱大秦平阳城的治安，连血宗的败类都混进来了。”
陆澜看着陆观冷哼道。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陆观没有搭理陆澜，上下打量着陆芊芊。
“多亏了珈蓝寺的虚木大师还有……还有青云小筑的三皇子殿下一行。”
说到王沐，陆芊芊的小脸突然一红。
“呵，这才开春，就已经有了些秋天的味道呢！”
陆观冷笑一声，看着陆澜道：
“江湖事，江湖了，你要是想为芊芊出气，就找那苗老五去。”
“找苗老五？哼哼，官袍加身，好大的架子，要是没有那所谓天尊的名头，你能有今天的地位？”
陆澜的脾气也不小，两个人如针尖对上了麦芒。
“道不同，不相为谋。”
“何为道不同？出世道也好，入世道也罢，万法归一，只有一道，怎么，想要离经叛道，欺师灭祖，好啊，那今天守着师傅，你倒是自立门户啊！”
“不可理喻！”
陆观一甩袖子，歪过头，不再搭理陆澜。
“芊芊？”
陆和看了看一左一右生着闷气的两位师兄，将目光投向了陆芊芊。
“师叔。”
“你见过王沐了对不对？”
“嗯。”
刚才的红晕还没散去，被陆和这么一问，陆芊芊的脸又一次红了起来。
“他人如何？”
“呃……”
这叫陆芊芊如何回答？
“师叔的意思？”
“那孩子不错，有机会啊还是多与他接触接触，没有坏处。”
“为什么？”
这下陆芊芊可有些好奇了，能让自己这位放荡不羁的师叔有如此评价，王沐和他，二人之间莫非有什么故事不成？
“哼，不过是师傅临终前的一句胡话罢了。”
“胡话？哼，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老小子还真是酸得可以！”
陆观和陆澜就像是两只火药桶，一点就着。
“酸？笑话，平阳城第一号的大傻子，这威名我可不敢酸。”
“你难道没听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典故，哼哼，莫欺少年穷！”
“呦呵，既然你这么看好那小子，把芊芊嫁给他如何？”
陆观的话锋一转，甩下了一手王炸。
“你！”
陆澜的胡子差点都被气歪了，只见他撸了撸袖子，摆出一副干仗的架势。
陆观也不甘示弱，袖子一撸，那架势看上去和陆澜如出一辙。
谁能想象得到，道家三大天尊，奉常大人和天一草堂主人吵起架来也是这般的市井。
“师傅，师伯！”
一旁的陆芊芊见状，脸上露出了愁容，倒是陆和，看上却没有半点担心。
“放心吧，这俩打不起来的，从小就这样，连当着师傅的面也如此。”
果不其然，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对峙了没一会儿，几乎是同时一甩袖子，再不搭理对方。
“芊芊，我们走，再待下去，怕被脏了眼。”
陆澜说着，自顾自迈起了步子，陆芊芊见状，朝陆观和陆和各是一拜，收拾好东西，跟了上去。
“老三，有时间就去我那儿坐坐，尝尝芊芊的手艺！”
走在前头的陆澜说完，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陆观眯着眼，望着陆澜远去的方向，一言不发。
“大师兄？”
“师出有名，既然回来了，想必你也找到了自己的道吧！”
陆和看着陆观，点了点头。
“我也不多问，当你想说的时候就去我那儿坐坐，你二师兄那儿也成，旁征博引，说不定会对你有所启发。”
“是，师兄。”
“另外那个王沐……”
“师兄不需再说，师弟心中自有判断！”
“那好吧。”
陆观说完，一甩袖子，撑着伞走进了雨幕之中。
刚才还乱糟糟热闹得不行的坟茔刹那间变得冷清下来，只余一人一雨一坟头。
陆和端起酒壶，灌了一口，陆芊芊那孩子，果然心细如丝。
“五年了，师傅，弟子终于寻得了自己的道。”
青云小筑烟波湖空地。
犬牙交错的湖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艘小船。
安海蹲在棚子下抽着旱烟。
坐在一旁的王沐可就一头雾水了。
祭扫？给谁祭扫，莫非是那位从未谋面连半点印象都没有的母亲？
疑而不问非礼也。
“海公公，我们这是去给谁祭扫啊，是我母亲吗？”
安海回过头，看了王沐一眼。
“殿下每年都去的……”
“哦哦哦，这不是最近事儿比较多吗，脑子有些不好使了。”
王沐急忙打了个哈哈。
“唉！”
安海叹了口气，刚要开口，就听到空地那扇木门被人推开了。
王沐放眼望去，除了御医杨贞，剩下的都是生面孔。
“见过三皇子殿下。”
“见过三皇子殿下。”
随着杨贞的一声请安，剩下的众人纷纷朝王沐行礼。
算上杨贞，一共四人，三男一女，看年纪，应该都是长辈。
“人都到齐了吧！”
“能到的就这些了，其余的都有事儿走不开。”
那名中年女人回答道，藏青色麻布衣裳打了几个补丁，岁月的痕迹在她的脸上显得分外清晰。
“呸！什么叫有事儿走不开，明明是怕了，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年夫人……”
一个看上去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将王沐举起来的黑脸大汉埋怨道，却被那中年女人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根。
“殿下还认得这几位不？”
趁着安海去解绳子的功夫，杨贞给王沐介绍了一遍船内的众人。
那个中年女人复姓公孙，单名一个红字，原来是王沐以前的奶娘，难怪自打上船以后她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王沐。
那个黑脸大汉名如其人，姓牛名磨，别看他人长得粗狂，一手烧菜的本事也算是小有名气。
至于最后那位自打上来之后就一言不发的男子，不仅杨贞没有介绍他，而且因为蒙着面的缘故，别人也看不清他的脸。
一轮介绍完毕，安海终于上了船，那蒙面男子朝杨贞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出船舱，接过了安海手中的长杆，用了一顶。
小船，开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