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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开学季

整整两个多月,于小微都在南方的一家电子厂挥汗如雨。因为是高中毕业生,只能够在这种机械式的工作环境中挣一些劳力钱。因为是暑期工,一些重要的、有难度的,有时间连续性、空间连续性、流程连续性的工作都不会分给这些短期工,因此做的主要是毫无技术难度的流水线工作,看似轻松,每日坐在那里每隔二十秒撕一张电子膜,但是绝对不敢打任何小差,流水线工作讲究的是整个流水线上工作人员的相互配合,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影响下一个工作人员的工作,不合格的产品会被打回来重新做,于小微他们这个车间的工作人员都是短期工,在入职的第一天,他们就已经被培训过了。除了熟悉公司流程及生产流程,最主要的三条是每个职工都需要谨记的:

一、服从班长组长安排

二、严格按照作业指导书操作

三、严格遵守工厂各项规章制度

于小微所在车间的组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因为已经生产过,没有管理身材,很是臃肿,据说她是厂长的堂妹,因此总是牛气哄哄的。每每看到哪个员工没有用心,那双牛眼一瞪,什么都不用说,嘴唇一提就能让这些初出茅庐的暑期工心颤。什么也不敢多说,只是不自觉的就将累的要弯下的腰再一次次的拔直。工作虽不是高强度的体力活,但是绝对的耗费精力,每每下班,于小微回到宿舍就什么都不愿意说了,洗了脸刷了牙泡了脚就蒙头大睡。同宿舍的三个女生都是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早早的出外打工,她们说是见过世面也只是见过大城市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对于这个城市的核心精神层面的享受与城市人的讲究生活还没有任何概念。

有两个女生已经名花有主,都是厂里的男同事,工作虽忙,但是苦中作乐,女孩们的要求通常不高,几句甜言蜜语,几顿水煮鱼可能就会心动,因此,工厂里成双成对的情侣很多,这些孩子年纪都不大,十八九的年纪,正是春心萌动的时间,大多家庭条件不好,才会辍学早早出来打工,想着挣些钱过些年回到老家盖个小楼,娶个媳妇儿过上比父母稍微好一点的生活,女孩子就是挣钱补贴家里,自己存个体己钱,将来出嫁不至于因为家庭贫困父母拿不出嫁妆钱让她到婆家被婆家看不起。这些在厂里自由恋爱的大多是结不出好果子的,大多回到老家会接受家人安排的相亲,男孩子损失不大,损失最大的是这些不谙世事的女孩儿,只是失恋也就罢了,怕的就是早早同居怀孕再流产,早早的磨掉了她们对这个世界的热爱。

于小微和她们不一样,她是有梦想的,这里只是她挣钱的地方,她是要上大学的,她的将来不会是在这里的。对于周边的同事,她秉承只看不评论的态度,实在看不下愚蠢的女孩上当受骗,也会好心提醒,但恋爱中的女孩儿哪儿听得进去,这一刻听着很有道理,下一刻男孩儿的一朵玫瑰花可能就让她们破涕为笑。因为这些女孩大多家庭条件不好,贫贱夫妻百事哀,对于孩子的关爱相对的就少一些,缺钱缺爱的女孩很容易就对那些对她们好一点的男孩儿感动了,时间久了,于小微也就不管了,她们的成长轨迹已经注定了她们的未来,成长中的一切在无形中已经在她们的性格中烙下印记,不是谁的三言两语就可以改变的。

工作的时间总是难熬的,对于有过伤痛的于小微来说,倒是一种解脱,流水线的工作让她没有时间去放空,去回忆,去思考,连班倒的工作方式累的她连那些过去经常入她梦的遭遇也无缝可进,充实的两个多月的生活也给于小微带来了近五千块钱的工资收入,期间于小微通过公用电话和陶晓静联系上,得知自己已经被河南大学的文学系录取,高兴地于小微哭了很久,终于,这三年的付出得到了回报。

没有人知道那晚她从那个家跑出来之后她是多么的无助,她也有想过搭上南去的列车像她的初中同学一样去打工,去养活自己,只是想到她们过年相聚时谈起在工厂吃饭加鸡腿是多么开心,谈起在车间和那些同样没有多高素质的同事通过打骂拼狠方式获胜的洋洋得意,谈起因为一时没有做好就受到主管的责骂就被辞职,工作没有稳定性,于小微就连连告诫自己不能够这样,她一路奔一路走,竟连夜跑了二十公里,到了自己所在高中,她跑到学校已经是早晨,清晨的温柔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于小微看着学校里的小凉台,原来她最喜欢背书的地方,操场的橡胶跑道,曾经是她挥洒过汗水的地方,教学楼、餐厅,还有她总眏着语文老师多借一本书的图书馆……是的,她要完成学业,她的梦想如果想要展开,只有学习才是最好的梦想出发点,只是打死于小微她也不愿意回去了。她想好了处理方法。

第二天焦急的“爸爸”终于找到了学校,找到了她。面对焦虑无比的“爸爸”,是的,在于小微心里,这只是曾经的爸爸了。于小微一时竟然没有了慌乱,是的,一个人如果在心里轰然倒塌,那么他的一切喜怒哀乐似乎对于她来说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没有情感掺杂在其中,也就更方面理性处理了,两人讨价还价,折中处理,于小微有条有理的将条件给“爸爸”列了出来:

1.于小微以后再不是于家的人,此后再不登于家门。如果强求,她就辍学消失。

2.每月给于小微300元,用作生活费,算是对于小微的伤害赔偿,否则她就去报案,告那个畜生蓄意强暴,强暴未遂不断骚扰。

3.安排于小微住宿学校。

懦弱的爸爸这次没有任何的退缩,不敢再刺激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只要在学校上学,总是可以知道她的踪迹,而且上学也是他最为支持的。如果因为此事女儿退学逃走他这辈子就真的无法再原谅自己的。

住宿安排好之后,于小微只说了一句,“以后这些钱我会还给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再做些什么的爸爸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家,大闹一场,摔锅砸碗的妻子让他无法理论,没过多久就离开了那个家。

于小微当天晚上给自己加了一个鸡腿儿,喝了一杯可乐,算是给自己的奖励和庆祝,三年的高中生涯,她吃了多少苦她知道,学业上的压力是次要的,精神上的压力才是如山一般,每每听到同学说起家中趣事,分到同宿舍的同学从家里带来的各色小吃,逢年过节放假一个个都提前收拾就等着下课铃声响起,只有于小微一个人磨磨蹭蹭装作一会儿也要回家的模样,等到同学们一个个走了,留下于小微一个人独宿宿舍,那些个孤独的夜晚如果不是书本作伴,于小微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度过。

每每放假,宿舍楼是要锁门的,于小微常常买好一天的饭,提前打好热水,眯在宿舍就不出门了,除非太闷,宿舍楼下的门是钢筋一条条排列做成的,于小微很瘦,她可以侧着身一用力就从相对比较宽的两条钢筋中间挤出去,一个人漫步在县城的大街上,当时满大街的商店都在争相放各种歌曲吸引客人进入,刀郎的歌,还有最流行的《两只蝴蝶》,总能够让于小微微微一笑,原来爸爸也很喜欢唱的。只是,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时光。

是的,于小微自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只是她一直不知道谁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亲生父母就这样不要了自己。虽然现在的妈妈对自己不好,但是有爸爸温暖的爱,于小微倒也满足,天下雨了爸爸就背着她去上学,天冷了放学见到爸爸,爸爸一定会把她抱在怀里,用大衣紧紧包裹着她给她温暖,每每出去赶集总会给她带她最喜欢的水煎包,知道于小微喜欢看书,总是不管妈妈怎么说,每个月都会从生活费里挤出一些钱给她买她喜欢的书,所以于小微的气质不止是忧伤带来的,还有那些《小妇人》《高老头》《人生》《浮躁》《秦腔》《简爱》等等中外名著浇灌出来的书香气质,这些书在当时的农村人看来都是完全不能够理解的,学校发的书看懂弄会就行了呗,看那些砖头块有什么用,可是爸爸依旧颠颠的从县城的新华书店买来给于小微看,不管老婆怎么骂,就是笑,下次还是照样买……太多了,爸爸对于小微的关爱照亮了本是灰暗的成长之路,还有什么是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放弃惨呢?可是,如今,父亲面对她受到的伤害,竟没有做成一个真正的父亲应该做的举动,来保护自己的女儿,于小微失望,伤心,可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还有谁会给自己帮助和温暖呢?所以于小微绝望了。如果不是陶晓静的出现,或许,于小微真的撑不下去这样惨淡的人生。

通知书上注明了学费加书费住宿费不到4000块钱,对于学费于小微心里踏实了下来,她两个多月的工作就4500元呢!到时候开学了交了学费,生活费再想办法挣呗!“爸爸”一直有打钱给她,只是于小微不会再用了,她说过,她以后再也不和那个家产生任何联系了。他们欠我的,我不再讨回,我欠他们的,以后我会还。

9月份,进入大学的开学季,于小微提前给陶晓静打了电话,约定9月15日,河南大学校门口见。

9月15日一大早,于小微就到了河南大学校门口,于小微所在的文学院是在河南大学的老校区,古色古香的校园环境让于小微有些眩晕。以白、灰为主色调的建筑风格给人以大气古典大感觉,中西合璧式的博文楼,青砖灰瓦、飞檐翘角一次可以容纳三千多人的大礼堂……是的,这样的学习环境才是她魂牵梦绕的地方,石砖铺就的小路上,学生们三五成群的笑着,走着,这个有着近百年历史的学校以文学院最为出色,而于小微就要成为其中的一员,是的,漫步其中的于小微不经意间找到了那份归属感。

昨晚她坐了一夜的硬卧才到,她走的静悄悄的,没有和宿舍的人告别,只是到财务领了工资,收拾了简单的行礼就出了厂门,没有回头,是的,于小微以后只会更加强大,过去的,不值得留恋的,一次也不会回头!

“小微!”有人拍了于小微的肩膀一下,一个大大的熊抱就把于小微抱在了怀里,是那个熟悉的青草味,陶晓静!两个分别了太久的女孩终于见了面,陶晓静夸张的大笑和紧紧地拥抱让于小微也放开了自己紧绷的神经,跟着陶晓静一起大笑,是的,和陶晓静分开后就没有笑过了,于小微笑的面部神经都要酸疼了,管他呢!就是开心怎么了!两个女孩的笑声感染了一旁的一个男孩。

高高瘦瘦,白白净净,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着两个女孩儿又蹦又笑,也跟着笑了。“这就是晓静念念不忘的于小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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