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六月初,陈思晖是一个六年级的小学生。
清晨,他依旧站在学校门口等待,等待着一个许久未见的人出现。他想起了老师给他的解释:“张正新同学回老家了,他本来请两天的假,但后来假补到一个星期,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吧。”
“唉,陈思晖你个跟屁虫,没有张正新,你就跟个傻子似的。”同学李子昂总是晚到校,他连续一个星期都能碰到这个经常打交道的同班同学,他勾上陈思晖的脖子,用手在发呆的陈思晖面前晃了晃,见对方招呼都不跟他打,气愤地奚落道。
“小新会回来的。”陈思晖把李子昂的手推开,自言自语地站着。
“傻子。”李子昂不知道说他什么,骂了他一句,然后赶紧跑进学校,因为马上就要迟到了。
陈思晖也最后看了眼略显空旷的马路,然后转身往学校大门走去。他的脚步很慢,但他能把握走进教室时没有迟到。
走进学校后,陈思晖走到长长的走廊前,抬脚踏上台阶。他突然发现身旁有人经过,带过一阵凉风。
陈思晖侧过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张正新,穿着便装,没有背书包。
“小新?”陈思晖对着他喊道。
对方没有回应,直接地走过,短时间内与他拉开了距离。陈思晖跑上去追上他,拉住他的手,同时喊道:“小新,怎么了,你为什么不来学校?你不读书了吗?”
“嗯,对,我不读书了,怎么了?你烦不烦?”张正新似乎被陈思晖最后一句话惹怒了,他带着负面情绪用力甩开陈思晖的手,看着他那张不明事理的脸,这个十二岁的男孩心烦意乱,双手将陈思晖推到墙上。
“小新,你怎么能这样?”陈思晖被张正新吓到了,委屈地说。
“长在蜜罐里的弱智儿童,滚远点!”
张正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怔住了,说完后他很想骂人,很想骂自己。
“别来惹我,以后都别来惹我了。”张正新留下一句话后赶紧跑开,这时早课铃也响了。
张正新撇过头,看着还站在角落的陈思晖消失在自己视野中时终于停下,他有点失魂落魄地蹲下,然后静静地坐在地板上,等待姐姐。
“见到你那个好朋友了吗?”姐姐迟他一步,见到了坐在地上的张正新,没有责骂他,关心道。
张正新起身,挺背,装作若无其事,但声音出卖了他。他颤颤巍巍地说:“见到了……没……事儿,他好好的。”
他想哭,很想哭,因为自己的坏脾气没有和朋友好好告别。
“和他闹脾气了吧?”
“没有,他那么蠢,有什么好气的。”
“好吧。”姐姐知道弟弟的心思,没有继续点破,她想他还要适应接下来的新生活。
办好退学手续和拿走学生档案后,张正新走出办公室,路过原来的班级,故意站到栏杆边缘行走,向教室投去一个目光,没有看到关注的人,也不敢停留,因为他害怕被发现。
走到学校门口,姐姐停住了,她问身后的弟弟:“还有什么遗憾吗?”
“没有。”
张正新回过头深情地看了一眼学校,然后转身走了。
……
危机即将爆发。
“小心!”林妍站了起来,释放源印?流空的气场。她紧紧盯着陈思晖上方,几根钢铁长板摇摇欲坠的状态被破坏,顷刻间开始掉落。她驱使的狂风无法改变钢板的下落方向。
陈思晖也感受到自己周围异常的气流,他意识模糊,脑子开始嗡嗡响,几乎隔绝了外界传来的声音。
“咳咳!”陈思晖艰难地抬头,视野中是黑色和红色杂糅的钢板。他躲不掉,坐在地上维持身体平衡就已经很困难了。
陈思晖闭上眼睛,脑海中许久未想起的记忆走马观花地浮现,仿佛在暗示花儿的凋零。
片刻之后,钢板落地,尘埃升腾。
昏暗的阳光透过仓库顶部的窟窿照进来,光线中颗粒大小的灰尘在四处飘散。刚适应黑暗的人感受到刺眼,不免眯了眯眼。
林妍眨了眨眼,注视那束巨大的光束下——血手半跪在地上,他的身前是靠在快断裂的支柱上的陈思晖。
她的视野中,血手脸上浴血,衣物破烂,单薄的身体在摇摆,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林妍似乎明白了什么,浅笑了一声,自嘲道:果然,我还是不能理解你和他的关系。
感受到刺眼的阳光直射,陈思晖摆摆头,努力使自己适应新的环境。还没睁眼,他已经知道钢板落下,自己安然无事,而且他也嗅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于是,他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要!我不要!”陈思晖不想睁开眼,但他又强迫自己睁开眼,去看脑海中预想的画面。
听到陈思晖无力的嘶吼,张正新浅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陈思晖低着头,颤抖地低鸣,鼻子像吸入花粉过敏般难受。他艰难地驱使乏力的身躯,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了。
此时,他们头顶上方的位置情况恶化,又有几块钢板掉落,触碰断裂的支柱与其一同坠落。
林妍应激地站起来,还没恢复好的身体没跑两步便失去平衡倒下,那几块钢板同时落地。
她抬起头,满脸灰尘,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荆棘囚笼,弹开了下落的钢板,撑住了倒下的短柱。
是花刺,他为什么!?林妍知道是谁出手了。
无数根荆棘藤蔓从地上冒出,构建成一个密闭的囚笼,不,是避难所。
陈思晖抱住了站不住的张正新,可碍于身体的极度乏力他感受到了张正新的沉重,没有抱住而是让他应势躺下。
张正新躺在陈思晖腿上,注视视野中那张略显陌生的脸,但还能与他的记忆重合。突然他收起了微笑,不甘地用痛苦的语气说:“阿晖,我好想活下去!”
“我好想和姐姐一起回来看看你,我想和你再多说几句话,我还没有好好和你告别呢。”
张正新还在维持源印?血食的状态,他知道自己如果现在解除了源印状态,他会受到负荷使用源印的反噬,更快地死亡。
陈思晖静静地注视腿上的发小,没有说话。
“我真的好想好想活下去,但是,”张正新哽咽了,“我做不到!”
“阿晖,你要好好对待对你好的人,这么大个人了少哭点,还有一定要好好活着……”
张正新的声音越来越弱,好像在宣示他的生命也要到尽头了。
“对不起,姐姐,爸爸……”
张正新睡着了,不会醒来了。
陈思晖止住了抖动,在等待发小安静了,于是喃喃地低语:“我答应你,好吗?”
可惜,张正新回答不了他了。
陈思晖埋下了头,不断抖动,无声地抖动,他感觉心好像被一只手狠狠抓住了,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