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宁山市第一医院。
陈思晖睁开眼睛,看到视野中单调的白色,感叹了一句:
熟悉的天花板。
他恢复了意识,但身体状态依旧很糟糕,肌肉酸痛,神经破损。陈思晖很安静,用余光观察了四周,没人出现。
这间病房只有他一个人。
他又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没有声动。
不知又过了多久,有人开门,咯吱的声音惊动了他。陈思晖从浅度睡眠的状态中苏醒,他注意到是林妍和一位陌生的白衣护士。护士姐姐抱着一个记事板,拿出笔向陈思晖边询问边记录道:“小弟弟,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呃,姐姐好。”陈思晖傻笑了一声,他有点紧张,缓和几分后回答道:“脑子清醒了,但身体四处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
“哇,你知道身体被灌铅的感觉!?”一旁的林妍突然眼睛发亮,而后又皱了皱眉,颇为诧异地问陈思晖。
喂喂喂,你是在调戏良家美少男吗?陈思晖给他投去一个复杂的目光,半天没有接话。
“旁边那位姐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我吃过猪肉,但没见过猪跑。”林妍狡黠地一笑,打趣地回答陈思晖。
诛社的家伙都是变态,折磨人的变态!陈思晖暗自吐槽,毫不留情。
待护士询问完陈思晖的具体情况离去后,林妍坐在陈思晖一侧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恢复正经,用平淡的语气说:“陈思晖同学,你想加入诛社吗?”
“我昏迷了几天?”陈思晖似乎没把林妍的问题放在心上,问起其他问题。
“三天。”
“张正新的尸体呢?”陈思晖压低声音。
“被我们整理干净后保存在冰柜中。”林妍没有迟疑,回答他。
“谢谢。”
……
华和墓园,一座矮山上。
有一个绷带少年靠在一个新建的墓碑后面坐着,四周没有杂草,地方干净。
太阳很大,向绷带少年传递了太多热量,但他紧紧靠着这块墓碑,冰凉在消散炎热。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道:“你认为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资格,因为你杀了无辜的人,只因为你杀了人。你其实真的很想活下去,一直在找活下去的理由,但是越找越发现自己的格格不入。你认为没有人会接纳你了,你很失望,也很绝望。直到再次遇到了我,你知道我会记得你,哪怕五年没有一点联系,因为你还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再次见到我时,你希望我杀了你,你想要解脱。可是呢,你没有考虑我的感受呀。”绷带少年悠哉地说,“明明知道我会拒绝,可你偏偏还带着幼稚的偏执,我怎么会做得到嘛。”
“我最终还是和你战斗了,但也没能阻止你。”
陈思晖与张正新背靠背,他们坐在草坪上。
“其实你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不想孤独地,在角落里忍受源印的反噬,无声地,沉默地死去。”
“你希望有人能听到你的忏悔,所以想我杀了你,我能给你解脱,我……”
绷带少年陈思晖哽咽了,他背后的张正新始终一言不发。
“但我做不到呀。”
“我一点都不想说对不起。”陈思晖用偏执的语气说,“我还没好好找你算账呢!”
“但是呢,谢谢你救了我,张正新,小新。”陈思晖恢复了平静,目光柔和。
他静静地靠着张正新的背上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
起身离开张正新的墓碑时,陈思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曾先生。
陈思晖不意外他的出现,他走过这个优雅的西装男人,说:“曾先生,谢谢你救了我。”
“哦,那么久的事了就别挂念了。”
“不,谢谢你在炼钢厂救了我。”陈思晖停住了,继续说。
“嗯,我说的就是那件事。”曾先生,也就是花刺,平淡地接话。
“曾先生,我恨你。”
陈思晖表情也没波澜,留下一句话继续往前走。
“血手是夏光的作品,那个家伙喜欢诱使人犯罪。”
夏光,虞夜成员,A级能力犯罪者,曾被逮捕,接受监管区的管理,后引发监管区暴乱,导致多位能力犯罪者逃脱,其中就包括血手张正新。
陈思晖听陈晓佳提起这个人,联系花刺的话,一时间他明白了很多事。
“谢谢。”陈思晖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
……
陈思晖回到家,用家里的座机给在外地行商的爸爸打了一个电话。
“喂,思晖吗?”一个沧桑但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从话筒中传出。
“嗯,是我,爸。”陈思晖酝酿了很久,不知从何开口。
“心里有事,还是出事了?”爸爸小声询问。
“呃,怎么说呢,你儿子……”陈思晖还是顿住了,他想起张正新,转换了紧张语气,平淡地说,“我遇到了小新了。”
“哦,老朋友了,那你们现在相处得怎么样?我记得你们好几年没见了吧?上次你哭得浑天动地,还挺印象深刻的。”爸爸的语气诙谐。
“哈哈,我们……都还记得对方。啊,对了,小新主动来找我的,他和我讲了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情……”
陈思晖声音逐渐颤抖。
“嗯,思晖,小新遇到困难了吧。”
“对。”悲伤涌上心头,陈思晖又不想爸爸知道真相,顺着他的思维应答。
“你要好好帮助他,知道吗?”
“可是,我没有帮到他,我好伤心啊!”
陈思晖一个人窝在沙发上,他强忍着哭的冲动,压抑了的声音咬字不清。
“他怪你了吗?”
“没有……但是我怪我自己呀。”
……
陈思晖坐在阳台上发呆,他收敛了朋友离去的悲伤。
他看向自己的右手,能看到有一个淡橙色的印记在慢慢浮现,勾勒出深奥的韵味。除开这次事件,他对这股隐藏在印记中的无形火焰有莫名的熟悉,像是脑海中曾被刻意抹去的记忆,陌生又亲切。
他通过这次事件,也感受到了源印?阳炎的危险,他想:如果我不能掌握它,会不会也带来灾难,会不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呢?
他给自己的答案是肯定的,经历了源印暴走,陈思晖也意识到自己如果将拥有的异能置之不理,可能以后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他需要得到诛社与异能管理局的帮助,他希望能控制自己的力量。陈思晖害怕自己会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走了张正新走上的路。
陈思晖打通了林妍的电话,说:
“我想好了,我要加入诛社。”
宁山一中附近,小吃街,一家奶茶店上。陈思晖的朋友王曜东约了他与白晔出来见面。他们在露天场地上找到位置坐下。王曜东坐在陈思晖的对面,白晔坐在两人旁边。
陈思晖浅笑了一声,他是知道王曜东会主动问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的。王曜东知道他这个人有心事很难和朋友开口,所以才会约白晔与陈思晖出来见面。陈思晖表明不会向他们隐瞒自己的新身份,如果接受不了的话可以说出来。
王曜东摇了摇头,说:“这样就够了,我和小白知道了你是异能力者就够了。很多事你是不能告诉我们的,因为我们只是普通人,牵扯进来你怕会害了我们。你是一个接受能力特别强的人,我根本不担心你会不会接受自己。虽然不知道这几天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我想,今天还能看到你好好的,愿意告诉我们你的身份,这样就够了。”
“这样就够了。”王曜东挤出一个看起来不那么猥琐了都是笑容,拍了拍陈思晖的肩膀。
白晔也缓缓开口,有点口吃:“嗯……阿晖,这样……就够……了。”
陈思晖的黑色眸子中倒映着好友的面孔,突然视野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