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腿……”小胖墩跑上前来盯着她腿上干涸的黑色血迹看。
“被蛇咬的。”
夏浅看到她的腿上的鞭痕便知这可不是蛇咬的痕迹,怕是五大人动手了。
“喔,我还没见过血呢。”胖墩手伸过去摸了一下,闻了闻,腥味冲了上来,他干呕了几声,吓地夏浅忙上去帮他拍背。
叶枝一脸的不知所措,叶欢站到姐姐前面挡住少爷的视线。
胖墩少爷渐渐止住干呕,眼睛亮亮的。
“唉!别人的血是这个气味啊!”
叶欢见胖墩少爷一脸惊喜的样子,紧绷的小身体放松了下来,察觉到姐姐的手一直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股暖流自手心接触的位置传遍全身。
叶枝一点不怕这个小胖墩,乔家护他护地太好了,灵魂是完全的透明的,干干净净,还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孩子罢了。她悄悄地打量着这个胖墩,眼睛眯地更小了。
胖墩身上的脉络好像堵了几处,这孩子是修道的好苗子,灵魂纯粹,天然容纳灵力,但灵力在他体内是郁结堵塞的,所以几乎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影响了他的身体状况,日渐虚弱和肥胖。
胖墩少爷寻了点乐子就满意了,干呕后就没了饿意,只是多看了两眼叶枝叶欢,同龄人他见的少,比他小的多半都是跟在府里的丫鬟仆妇身后,偶而进府还不和他玩儿,无趣的很。他们俩就很有意思啊!
“少爷啊……”夏浅提心吊胆的怕少爷又想起来要吃东西这茬,脑袋里就拧巴了也想不出把他哄走的招数,此时听见春华的喊声,一蹦老高。
胖墩少爷翻了个白眼,啧了一声,就站起来不理会叶家姐弟,一步一挪地往门口移动,一边喊“春华,我在这里。”
再玩捉迷藏就要被春华秋实告诉娘亲了,这两个丫头可精坏了。乔少爷哼了声,主动献身,“你们怎么找这么快的。”
春华是个身材瘦长的姑娘,和夏浅差不多大,不过她就没有保留自己名字的权利,她是被家人卖进府里照顾少爷的,不过她又比夏浅地位高些,府里都说春华和秋实可都是少爷以后的通房的。
春华瞥了眼夏浅道:“少爷来吃东西了?”
夏浅低眉顺目地说“没有呢,今年厨娘归家,厨房没有存粮的。”
春华“嗯”了一身,就去牵少爷手,跪在地上给他拍膝盖上的尘土,连下摆都是灰,唉,少爷就是不该去下人呆的地方啊,脏死了。
乔少爷已经不耐烦了,抬腿就要走,春华无奈只好想着回去再换一件吧,老爷再过一会回来要考少爷学识的。
“少爷,我们回去吧。老爷夫人马上就来了。”
“喔……”乔少爷憨憨地答,温温吞吞的走了,眼睛里的亮光全没了。
——有点可怜的感觉。
脑子里吱吱说道。
乔家少爷还可怜啊,那自己岂不是可怜死了,没吃没喝,还要卖身为奴。叶枝愤愤不平地想,又埋身进活,好好干完!
叶枝哀嚎于繁重的苦力活时,春华抬步到了夏管事的门前。
夏管事是乔府的一级管事,如果乔五是主外的树叶,那么夏管事就是主内的树干,而根茎便是乔家上上下下的几口人。春华想自己如果在这颗树上,大概是掉在少爷那块根须上的一片落叶,化作春泥更护花的。
春华扣了扣门,如果是春泥,便要护少爷周全的。
“进。”屋内青年朗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屋内是三人坐于桌前,面对门的藤雕椅子上端坐着背挺地笔直的男子,左手算盘,右手一只毛笔在一块杂乱的纸堆上勾画着。桌两边的两名帐房先生左右开弓,算珠噼里啪啦一通乱想,看地春华眼睛花,几乎看不清手指的动作。
她悄然站在身旁,并关上了管事的房门。
算今日的账目时,她不敢出声打扰。
稍顷,夏管事将右手放下,静静端详着手中纸张,看字迹干涸,两位帐房已是起立,走入屏风遮挡之后各捧了两个黑木盒子,这盒子看着极为重,两位帐房双手捧起都有些吃力,端到桌前,春华才看清这盒子的全貌,朴实无华、几乎没有任何刻痕,但这黑木盒子却挂了一把银制的锁器,银锁上雕了几枝兰草,两位帐房将手中账本放入盒中,又再度合起来,扣上银锁。
此时,夏管事又抬起右手,依着前一张纸再次誊抄着什么,停下笔,复推着算盘,再算一遍,才起身,打了个哈欠,也走入屏风后,捧着小了许多的黑木匣子,轻轻推开,将账目放了进去,匣子上一条金线自动缠绕起来合成了一把金色兰草。
春华惊奇地看着匣子,但她随机便收起目光。这些灵物可不是自己这样的小丫鬟可以解除到的,今日看见只当作没有看见。
“什么事?”夏管事挥手,两位帐房先生带着桌面所有账单物件一起离开了这个房间。
“今日寻少爷去书房见到两个生面孔。”
夏管事挑了挑眉,“今日厨娘归家……是乔五带回来的两个孩子吧。”
“夏管事知晓二人身份吗?”春华开口问道,问完心里便后悔了,那会儿夏管事的女儿——夏浅也在场,二人定然是夏管事默许的,可是不问清楚,这个时候,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两个人……
夏管事道:“庄子佃户姚氏姚金环的外甥。姚金环失踪了有些时日,乔五讨租时碰见,直接抵债的。”
“这两孩子能抵什么债。”春华嘟囔道。
夏管事笑道:“乔五行事不大灵光,每次讨租讨不到都要将佃户家里东西搬进府里抵债,想必那两个孩子在他眼中也是个物件吧。”
春华咬着下唇,她明白管事之意是让她放心,她也不应僭越,但忍不住还是要问:“少爷明年进城,要是出什么事……”
夏管事敲击着桌面,道:“这两孩子是姚氏姐姐的一对儿女,其姐十年前目睹丈夫烧死在魔族火焰之中,彻底疯了,诞下一女后,便整日行事疯疯癫癫,又过五年,庄里人见她衣衫破碎地出现在后山,肚子便开始一日大果一日,又诞一子中死了。”夏管事揉了揉太阳穴。“我倒记得,这两孩子还是你以前的邻居。”
春华听到魔族二字,脸色瞬间惨白,待到“邻居”已然魂不守舍。
是了,十年前,娘亲便是在大火里大声嚎叫“魔族万岁。”点燃了火焰烧死了自己。
那幽蓝幽蓝的火焰啊,庄里起了好几次了,原本还有人以为是魔族现身,烧死一个是一个,谁知道家家都有一个人如此高呼,整理骸骨便明明白白,这些人都是自己的骨血至亲啊……
娘亲在火里旋转,仿佛火焰是她的舞衣,生前是落夜城的舞娘,赎了自己想在乔庄开始新生活好好过下去的,谁也不会在意她们母女的身份的,一切都已经顺利了啊……
忽然的大火……
娘亲的足尖往前一伸,已经烧成了黑色骨头,春华看着娘的脸,她不哭嚎,也不呼痛,只是旋转,最后支撑不住快要倒下时看了一眼春华,半张烧毁的脸是清晰可见的笑容对着她,好像说“不怕……”
春华定定地站了半晌,才醒过神。
“夏管事,您做主吧,我只是担心少爷……”
夏管事低头思索,复道“好些年没进过人了。还要看大夫人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