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振安心中一酸,默默挂了电话,转身看到后面跟来的几辆车,挥了挥手示意它们先开进隐蔽处藏起来。
他想像个平凡的父亲一样,接在同学家玩闹的女儿回家。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自嘲的笑了一下,宜君的事,是一道坎。他和棠舟估计这辈子都没办法跨过去握手言和。
棠舟这次回来的原因他已经私下了解过,江逾白倒真是个敢想敢做的,居然就用着作文比赛的名目把她带回来了。想想可笑,棠舟回来是看在江逾白的面子上。现在见他,是看在她奶奶的面子上。他这个父亲,根本没有资格。
“可以走了吗?”李棠舟站在台阶上看着他,淡淡出声。
她害怕给秦冉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没让她送自己出来。秦冉脑子也不笨,知道她的顾虑,拍拍她以示无声安慰。她出了门,却没看见阿姨口中的乌泱泱一大片人,只看见门口一个失魂落魄的中年男子。
唔,她本应该叫他父亲。
但她自然不会这么做,直呼宋振安也不妥。于是干脆省了主语,直接开口。
宋振安回了神,尴尬的朝她笑笑:“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语气小心翼翼。李棠舟坐进后座,不吃这一套:“这话该我和你说,久等了。”
宋振安发动汽车,假装没听见她话里的讥讽:“我们先回大院拿点东西,然后再去医院看奶奶。”
“等等!什么东西有必要回大院拿?”李棠舟立马警惕出声。
“家里不光奶奶想你……其他人也是。”宋振安头也不回,专心的开着车,想掩饰内心的心虚。
李棠舟这次回来就没打算对宋家人忍着,她看向窗外,语气随意:“其他人?包括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他的妈?”
车一下子急刹,李棠舟没注意,往前倾了一下,还未开口。坐在前方的宋振安发话了,语气平静:“棠舟,我知道我愧对你们母子俩,但……家里现在很乱,回去后,不要乱说话。”
这番苦口婆心换来李棠舟一声轻笑,然后她就彻底将脸贴在窗边,仿佛窗外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任凭宋振安再怎么想与她互动也再不开口。
车里安静下来,贴着贴着她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还真是……和江逾白一样,气人。
认识到这点后,她坐直了身子,目视前方。开什么玩笑,一个江逾白已经够无趣的了,自己当然不能被同化。
前方的宋振安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声音压低的说了几句。李棠舟没兴趣偷听,随意朝后面一瞥,就看见后面几辆车跟着,笔直的队形,看起来还真符合秦冉口中的“宋家要恭恭敬敬的来请”的条件。
就是不知道过会进了大院会怎么样。李棠舟扶额,自己曾经发过誓再不进大院,终究未能守住承诺。可是,毕竟大院里有那个人。所以,李棠舟自暴自弃的想,打脸似乎也不那么丢人了。
没过多久车就驶进了大院,下车的一瞬李棠舟有些恍惚。院里的房屋与树,一切似乎都没改变。下一秒她就不这么想了,因为一道像抹了蜜似的甜腻嗓音传过来:“你们终于回来了,大家都等急了。”随着声音出现在李棠舟面前的,就是这位宋家夫人。
李棠舟冷眼打量着她,这位宋夫人长了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看着不像是齐暮里口中将宋家搅得天翻地覆的主儿。亲热的过来拉她的手上涂着艳丽的蔻丹,李棠舟避开她,直接往屋里走。
妈妈和她搬离大院的时候,这位林淑妍女士已经带着年满周岁的儿子坐在宋家的客厅里。李棠舟当时已有九岁,记忆里最清晰的一幕就是她抱着儿子低头轻言细语哄着,连抬眼都懒得抬的模样。现在让她装出一副欢迎自己的模样,李棠舟都替她感到膈应,索性直接撕开脸。
林淑妍站在原地,眼里闪过厌恶,但很快就将这抹情绪压下,装作无事的跟上。
宋振安一直挡在李棠舟面前,直到在玄关处换完鞋往客厅走的时候才让开。李棠舟看到沙发上一排人时脸瞬间就黑了。坐在中间的爷爷像是没看见她的脸色,一脸慈祥的开了口:“我们都等不早时间了,你们先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开饭吧。”
李棠舟笑笑,指向宋振安:“他刚刚说只要回来拿点东西,没说要吃饭啊。”宋振安还未开口,林淑妍已经过来了,站在他旁边笑得优雅:“既然来了,哪有空着肚子走的道理啊。家常便饭,吃一顿又有什么呢。”俨然是主人招呼客人别客气的模样。
宋振安脸色不好,却没说什么,相当于默认。李棠舟看着这俩夫妻惺惺作态,再看看沙发上一排八百年没见的长辈。生生压下一口气,同样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我一直没回H城,口味都不习惯了。”
坐在沙发上的爷爷突然发话,语气和蔼:“这说的叫什么话,你本来就是H城人,现在回来了,哪有不习惯的道理。”话中含义不言而喻,成功让林淑妍的脸色僵了一下。
宋振安出来打圆场,带头往餐厅走:“好了,快吃饭吧。吃完饭我就带棠舟去医院看看。妈这两天老惦记着棠舟呢。”
一行人上了桌,林淑妍娇俏的笑:“也是这祖孙俩心有灵犀,妈前两天才说要见棠舟,棠舟就正好回来了。”话里同样锋芒毕露。李棠舟领会到她的厉害,不动声色:“我这两天刚好回来参加作文比赛,真是巧了。”
宋振安终于看不下去,出声维护李棠舟:“棠舟一个高三学生,主要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哪像你整天想那么多。”旁边的长辈也回过味来,一来他们本就是宋家老爷子请来劝孙女回家的,二来这孙女年纪还小,林淑妍咄咄逼人也忒不像样子,于是纷纷出声道:“说的是啊,高三学生压力多大啊,时间宝贵的不得了,现在学习都辛苦得很。”饭桌上一时热闹得很。
爷爷满意的笑笑,放下手里的筷子,对着李棠舟开口:“这次回来要呆几天啊?”
李棠舟也放下自己的碗,乖巧回道:“只跟学校请了三天假,时间很紧。作文比赛应该是明天开始。”她心里腹诽,自己没想到会出这么多岔子,三天恐怕是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