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死一般寂静,半晌,江逾白嗓音嘶哑的开了口:“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为什么?”
爷爷打了胜仗,向后仰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我告诉你,是想让你明白,自己既然保护不了她,那就别害了她。”
“我不会害她。”江逾白语气执拗。
“她本来脱离宋家过得好好的,你非要把她找回来。宋家迟早要派人去通知她,要是发现她早就偷偷回了H城,有心人会怎么想?”
爷爷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你真以为你那个作文比赛的小把戏我没看出来?我告诉你,别白费力气,你和李棠舟断了联系,让她以后继续过她的安稳生活。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江逾白低着头不做声,过了几秒慢慢摇着头,轻轻的笑出了声:“不对。”
“什么不对?”爷爷本以为他听了这些话,会放弃自己那点小心思,看到自家孙子现在这副模样,简直怀疑他被打击得精神失常。
“棠舟不是会退缩的人,她已经愿意回H城,现在也想要见她奶奶。”江逾白抬起头正视自己的爷爷,眼神清亮:“有些事不是逃避就有用的,只有直面击破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她有这样的勇气,我唯一能做的,是陪着她。”
“你真是……”爷爷发觉自己这么长的谈心都是白费功夫,怒上心头,抖着手指向门外:“你给我回你的房间反省去!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出来!你爸应该也回来了,让他也给我滚过来!看他教的好儿子!”
江逾白听到自己的父亲时眼神里终于有了波动,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跪得太久,膝盖已经发麻,他费力的站起身,一眼也没看自己的爷爷,笔直的走向门口。
在江逾白与爷爷对峙的同一时间。
江定言特意将脚步放轻,进了房间,躺在床上的傅婉还是察觉到了,不过她维持着自己的威严并未回头,淡淡出声:“你还知道回来!我的脸都要让你丢尽了!”
江定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你就这么对我?”傅婉听见丈夫的声音,惊了一下,立马转身坐起,语气欣喜:“你回来了!我还以为……”
江定言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以为谁?逾白吗?”
提起这个傅婉的脸就垮下去:“你看看你儿子做的什么事!看着稳重懂事,结果呢,眼看着要出国,他不准备准备,跑去追小姑娘了。”说到这里傅婉气恼得抓紧被子:“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妈,可你说,他喜欢谁不好他……”
眼看着妻子情绪波动得过大,江定言连忙出声安慰:“你放心,这事归我解决。我肯定处理好。”
“归你?”傅婉不信任的眼神扫过来:“你那一副慈父的样子,你不帮着他就不错了。”
江定言还要反驳,门外有人敲门,江浸月怯怯的探出脑袋:“爸……爷爷喊你。叫你立马过去。”
江定言挠挠头,安抚的朝妻子笑笑,出了门。傅婉和公公站一条线,自然没什么担心。看着门口只有江浸月一人站着,忍不住开口:“你哥呢?他现在眼里是没有我这个妈了。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一声招呼都不打。”
江浸月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哥哥正名:“爷爷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他出来的时候脸色特别差,看见我只说了声让我通知爸,然后就回房了。”
孰料自家妈妈冷笑一声:“被打击的滋味儿不好受,他早就该尝尝了。”
江浸月:……
同一时间秦冉家。
秦冉的家人和秦冉一样热情开朗,对李棠舟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毫不怀疑秦冉所说的“她是我以前同桌,转学去了外地现在回家探亲,家里有事,先住这几天。”的理由,打消了李棠舟的顾虑。
秦冉一家三口加上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共七口人都住在一起,真真正正是个大家庭。但家里气氛融洽,李棠舟感受着久违的热闹气息,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她想,也只有这种家庭才能养出秦冉那副没心没肺爱笑爱闹的性格了。
可是她的好心情只持续到晚饭时间。原因是齐暮里虽然知道这些事都得让李棠舟自己处理,但一回家同样被拉着谈了心的他就没有江逾白那份定力了。挨完训后当即打电话给李棠舟透露现在的形势。
李棠舟坐在秦冉房间里的书桌旁,手里拿着手机,嘴角笑容渐渐僵硬。齐暮里在手机这头讲着讲着发现没有声音,不由慌了神:“舟舟你别吓我,我这也是听的消息,不能当真。我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你小心一点。”
李棠舟又怎么听不懂齐暮里的好意,她勉强的开口,故作轻松:“那就多谢你的好意了。秦冉喊我吃饭了,我一会再打给你。”
刚挂断电话,秦冉就真来喊她吃饭了。喊了两声,看着李棠舟像尊雕像一样纹丝不动,秦冉察觉到不对劲,开口询问:“出什么事了吗?”
李棠舟回了神,转过脸看向秦冉,秦冉已经做的够多了,她不能拖秦冉下水。她朝秦冉勾勾嘴角:“没什么,就是齐暮里打电话问问情况。”秦冉半信半疑:“在我这你能出什么情况,他这是不放心我的保护?”
李棠舟站起来,高了秦冉半个头,她拍拍秦冉的肩:“我还用得着你保护?赶紧吃饭去吧。今晚吃什么?”
秦冉立马被带偏:“我妈说你太瘦了,特意炖了……还有我外婆,她的拿手菜……”
听着秦冉喋喋不休,李棠舟一边跟着她走向饭厅,一边暗暗捏紧了手机。
不知道江逾白怎么样了。她回来的消息不可能瞒得住,大院的人都已经察觉,齐暮里还自作聪明的给她透露消息,不知道自己就是被他们用来传话的。江逾白这趟明面上说是旅行的借口也一定被识破,她这次回来恐怕是真的不能好好参加作文比赛了。
正想得出神,手机突然响了,她抬手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这么快就要来了吗?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开口:“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却沉默了,就在李棠舟有些怀疑这个电话时,电话里传来犹豫不决的声音:“李……舟舟,我是……爸……宋振安。”
语不成句,李棠舟却听懂了,她强压下内心的不快,逼着自己再次出声,语调冷硬:“是要让我去看奶奶?”
宋振安没想到李棠舟居然搭理自己,强忍住自己的欣喜,在电话那端点头如啄米:“对对对,我已经在你那个同学家的楼下了,你……现在就可以出来。”
话音未落,秦冉的妈妈就有些惊慌的过来找她们,看到李棠舟时松了口气:“棠舟,门外的人说要找你,我看乌泱泱一大片,就没敢开门,你去看看,不是的话我就报警。”
李棠舟心里温暖,却还是慢慢开口,语气里有点难过:“阿姨,那些人的确是找我的。”
秦冉妈妈放了心,领着她们向外走,还是忍不住嘀咕着:“棠舟啊,那些真是你家里人吗?看着……真不像啊。”李棠舟低下头,没说话。
宋振安的电话还没挂,所以他听见电话那头的全过程,过了一会,他听见一个微弱到几乎无声的声音:“以前是。”
那声音顿了一下,更小声的补充:“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