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的心情复杂了，虽然情有可原，但他罔顾人命，伤天害理，却是不争的事实，为一人害一城，即便理由再充分，境遇再令人同情，一样可恶。
可是她又想，如果有一天，衡子遭遇同样的事，她会不会也像楚君卓这样做呢？
答案，无解。
她难以抉择，只好选择沉默。
“用什么瓶装的？”秦幽发问。
楚君卓自怀里掏出一个闪烁着宝蓝光芒的小瓶子，抛给秦幽。
秦幽接过，放在掌心把玩了番，眉心渐渐蹙起，此物似在哪里见过，但细想开来，又全无印象。
长生见状，不由笑道：“不会吧，难道连你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楚君卓道：“白使者将此瓶给我时，并未说明来历，我只知道用它搜集魂魄，其余的并不知晓。”
“那白使者是什么人？”秦幽问。
瑄瑶道：“是个女人，不，确切地说，是女妖，她每次出现都穿着一身白，脸上带着面具，虽然不以真容示人，但我感觉……她是蜘蛛精，因为她能吐出蛛丝。”
长生瞧这两人也是一身白，不由暗暗腹诽：果然物以类聚，连穿衣的喜好都是一样的。
楚君卓点头道：“她曾送我一物，安于城主府的莲池底，嘱咐我，若遇上难缠之人，便唤醒它助我除去后患，那物形似蜘蛛，不过手掌大小，但用人血浇灌后，便会苏醒，变得庞大。”
楚君卓说到这里，长生便不由激动起来：“就是对付我的那只怪物！”
更可恶的是，居然要用人血，鬼知道为了唤醒那怪物，他又伤了多少人命。
楚君卓点头，表情淡然，似乎这作孽的一切，与他没什么关系。
长生恨得牙痒痒，真想凑上前去，胖揍他一顿，瑄瑶连忙护着他，道：“君卓哥哥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做，你若要怪，便怪我好了。”
秦幽生怕长生与他们杠起来，把更要紧的正事耽误了，忙抢着她说话前先道：“此事暂且不提，你先告诉我，你每月服的是什么药？”
长生如同喉咙里塞了个大鸡蛋，刚想说话，便又生生咽了回去，她十分不满秦幽的自作主张，但她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当下闷哼一声，忍了。
瑄瑶道：“这你可问倒我了，我也不知那是什么药，每月月中，我便疲惫不堪，极易陷入昏睡，若无那药，便会日渐失去灵力，直至现出原型，成为死物。”
瑄瑶凝眸看向楚君卓，颦眉道：“这次不知怎地，心中十分不安，竟突然惊醒，醒来后才发现，自己竟在马车里，君卓哥哥，下次不许你再丢下我，不过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起扛。”
楚君卓眸光微颤，低声唤道：“瑄瑶。”
长生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嗤笑道：“既然她没解药不行，你把她送走有什么用，难不成你打算拉着我们同归于尽，再任由瑄瑶变回云水珀？”
变成死物的云水珀不知还能不能当药引，想想就不妙。
楚君卓冷冷瞥她一眼，不与她一般见识：“阴阵破了以后，我便知你们没死，也必定不是普通人，送走瑄瑶，只是预防万一，不想她陷入危险，只是……”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薄唇紧抿，显得不甘。
长生讥诮道：“只是没想到这个万一居然发生了，你唤醒的怪物居然没能杀死我，至于我身边这位上仙，你便更加无可奈何了。”
楚君卓的眼神变得犀利，身为一城之主的自尊，被一个毛丫头践踏，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秦幽适时插口，岔开话题：“瑄瑶的反噬，我能治。”
此言一出，楚君卓和瑄瑶皆是眼前一亮，齐齐看向秦幽。
随即，楚君卓眸光一暗，敏锐地道：“什么条件？”
秦幽勾唇一笑：“别紧张，你与来历不明的妖物打交道都不怕，居然还惧我一个神仙？”
楚君卓哼道：“道貌岸然的神仙比妖魔鬼怪更可怕。”
秦幽不与他争论，直截道：“很简单，我需要云水珀救一个人，之后，我来治好她。”
楚君卓狐疑道：“我凭什么信你？”
秦幽徐徐摇扇，满不在乎：“你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瑄瑶相信。”
楚君卓的目光落在瑄瑶身上，她沉吟片刻，抬眸，深深望入楚君卓的眼，坚定地道：“君卓哥哥，我想信他一回。”
楚君卓急道：“瑄瑶。”
瑄瑶不待他说完，便打断道：“君卓哥哥，那尊者和白使者皆是藏头露尾之辈，与其相信他们，我倒宁愿相信神仙。”
瑄瑶看向秦幽和长生：“至少，他们光明磊落，未曾行过阴诡之事。”
楚君卓细想之下，高下立判，但不知为何，他对秦幽总有一种天然的敌意，令他不想面对对方，承认对方。
瑄瑶道：“想要我救人也很容易，只要你们肯放过君卓哥哥，我就和你们走。”
楚君卓闻言，立即紧张地握住她的手：“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让你跟他们走。”
瑄瑶无奈地唤道：“君卓哥哥。”
秦幽道：“楚君卓是凡人，他的命数不在我掌握中，谈不上我来放过。”
瑄瑶道：“我们将一切都告诉你，白使者知道后，尊者也必会知道，他们不见得会放过君卓哥哥，所以你得护他周全。”
楚君卓蹙眉：“谁要他来保护？”
长生插口：“上仙说了，生死有命，若是你的君卓哥哥命中注定必有此劫，谁来保护都没用。”
秦幽斜睨她一眼，握拳咳了咳，长生与他相处多日，总算与他有了那么一点默契。
她回瞪他一眼：“怎么，我说错了？”
秦幽笑答：“话是没错，就是不太好听。”
长生这才松然一笑，能得他赞赏还真是不容易。
长生看向楚君卓，面容又变得严肃：“虽然漓水的祸端是你引起的，但罪魁祸首是那个白使者和尊者，身为修道者，我有责任斩妖除魔，所以我决定替天行道，铲除那两祸患，这样你就可以放心让瑄瑶跟我们走了吧。”
长生信誓旦旦，秦幽、楚君卓和瑄瑶齐齐看向她，目光出奇的一致，皆是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就连跪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陈管事，也悄咪咪地抬头瞟她一眼，虽不敢十分轻视，但亦是满目怀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