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孟朝边境。
一支数十人的荒族骑兵，正活跃在长城以外。当然，他们的动作非常轻巧，他们悄无声息就靠近了一个村庄。领头的，是邬台赫与驹驰道两位勇士。
短暂的夏季已经过去，雨带南撤，草原上的牛羊，很快便吃不到清水和嫩草。
北荒的寒冬，像魔鬼那么无情，它将竭尽它所能，冰封一切，摧毁一切。冬天不会眷顾这片大地，它反而是昊天派来的刽子手，在麻木地收割着荒族人的生命。
于是荒人们，不得不干这一行无耻的勾当——抢劫。活得下去，谁又愿意做强盗？
那个村庄，住的是离人。
离人很艰苦勤劳，离人也很有智慧。他们筑起了高高的边墙，从此，没人再可以和他们争肥沃的可以种出粮食的土地。不仅如此，他们的皇帝还开出优惠条件，免赋免罪，赠土地赠农具，只让他们到边地开荒。
紧接着，伟大的离人们，在这里变出了肥沃的田地，变出了飘香的粮油。于是乎，越来越多的离人出现在了这里。
离人的土地多垦出一寸，荒人的草原，便跟着少掉一寸。也许这笔账不能这么算，应该会少掉两寸三寸或者更多才对。
但这并不是现在的人们讨论的焦点，他们最先看到的是，这养活了更多的离人，而杀死了更多的荒人。
于是荒人开始去抢离人，开始去杀离人。他们当然也需要粮食和土地。更何况离人的锄头，不仅仅只挖在长城以内，它们已经来到了长城之外更远的地方。
邬台赫看着前面的村庄，命令道：“进村之后，速度要快，我们必须赶在离蛮的士兵到来之前回返。这次还是老规矩，每抢一户，粮食留三分之一，所有敢反抗的离人全部杀死，村子里的女人，但凡好生养的，统统抢走。”
不过，驹驰道有些不安，他看了看远处那条蜿蜒的长龙，对邬台赫说：“我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这次就不要抢女人了，容易误事。”
邬台赫先是不答应，但在驹驰道和不少士兵的反对下，他最终选择了妥协。当然，这其中也有着他自身的考量。上一次去打草，遇到那一支离人小队，让他足足损失了六名勇士，于是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打定主意，邬台赫与驹驰道两位领头人相视一眼，随即大喝一声，挥扬马鞭冲了出去。
“勇士们冲啊！”
两位老大身先士卒，荒族的其他人自然不甘示弱，纷纷扬鞭策马。
一时之间，尘土飞扬，铁蹄震天。
“嗷呜——”
“冲呀——”
“杀哇——”
荒族骑兵在呐喊声中冲进了离人村里。这倒颇有几分气势。不过对于村里的离人来说，他们是来自地狱的吃人的恶魔。那是恶魔的吼叫。
村里的人，大叫几声“蛮子来了”之后，一溜烟没了影子。——原来不只是荒人喊着蛮子，离人也同样如此。
离人们大门紧闭。
有地窖的，就藏地窖里，进去前，还不忘记把粮食往下一扔，并在地窖口丢一把干草掩饰。见到柴草堆的，毫不犹豫就躲了进去，怀里还紧紧抱着谷种。正在如厕者，提起裤子就冲出茅房，抓了米袋然后往床底下钻。
实在没躲的地方，也跑去和鸡猪牛羊抢个位子避避。还有的，女人孩子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男人则拎了柴刀躲在门后，欲做殊死一搏。男人的身后，是静坐着不为所动的老人，他们似乎看惯了生死。要拿便都拿去罢。
看这反应速度，便知道村子以前没少遭受荒族的劫掠，村民们几乎条件反射那样的就做出了行动。
慌乱中，没人注意到一位手持长矛的青年人，他不是往家跑，也不是慌乱躲避，而是向着村子后边的一个小土坡上飞奔而去。
离人自认为藏好了，但荒人也不是吃素的。打家劫舍这么久，离人惯用的藏身技俩，荒人早就心知肚明。
不消片刻，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被找了出来。哭喊声渐渐大起来。
争抢中，不少离人被杀死，很多有姿色的女子在撕心裂肺的哀嚎。但荒人不会在乎的，我若不抢你，我又怎么活下去，我若不让你恐惧，你又怎么肯乖乖听话。
村子里的混乱还在继续。
这时，眼尖的驹驰道突然发现村后冒起了大股浓烟。
那个年轻人原来是去报信的。
长城守军很快就会赶过来。
“快！快吹号角！撤退！撤退！”驹驰道抓住旁边那个吹号的荒族士兵吼道。
“呜呜呜——呜呜呜——”
随着号角声响起，进村的荒人顾不得手头的事，一把抓起抢到的粮食，跃上战马飞驰而去。
一时之间，又是地动山摇，荒人比来时跑得更快了。因为他们是在逃命。
邬台赫痛骂一声：“他妈的，又有人在通风报信。这群牛羊总是不禁薅，不老实听话。”
荒人本可以杀光离人，但他们并没有。留着离人为他们种地割麦，等到了季节再来收取利息，这样的买卖显然更为划算。
离人不是牛羊，惊吓虽然可以起一时的震慑作用，但是时间久了，只会适得其反。
况且孟朝远不是荒族可以对抗的存在，之所以一直很少来管这事，不过是因为皇帝还没太过关注这里。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泱泱大国，威严不可冒犯。一旦荒人真的触及孟朝底线，一场一边倒的战争，在所难免。
到那时，离人铁骑必定势如破竹，踏平漠北荒族。荒人根本守不住的。
诚然，如此形式之下，荒族向孟朝示弱，年年进贡，岁岁称臣，这是最好的保命上策。可惜荒人少了这份觉悟。边境劫掠，是他们和孟朝的关系中，打出的一张实实在在的烂牌。荒人太狂，狂得没边。
吃过一次大亏的邬台赫，在逃跑之余，眼光一瞟，灵机一动。只见他驾马快要出村庄时，大手张开，便一把将一名受惊的女子提上马背。不过一息时间，邬台赫便抓住那女子逃出村子。
荒人骑兵当真来去如风。
如果从空中俯瞰，很容易就会发现一条黄色长龙，正穿梭在茫茫戈壁，快速向北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