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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唐宪宗元和元年三月初十,刚刚进入春天的长安城外油菜遍地盛开,远远看去满地金黄,给古老的城市增添一分帝王气象。城外的官道上一年到头熙熙攘攘,除了各地商贾需要进出长安运营交换外,更有无数番邦使团定期朝贺,常人来看,定会以为这已经历经了沧桑的大唐帝国正要迎来一个新的盛世。

官道上的人流中,有一支商队正徐徐前进,商队打头的锦旗上写着“岭南商会”四个大字。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岭南商会由岭南府一带的巨贾刑家控制,刑家的财力位列大唐的四大财阀之一,是官府的利税大户。早在高祖起事以前,刑家便是当时岭南宋阀手上的钱袋子,待太宗挥鞭统一天下之时,宋阀看准时机归顺太宗,使岭南地区少遭了战乱,刑家便在岭南地区的地位也得以保留。到了贞观年间,天下太平,这刑家已经成了大唐第一巨富,但后来安禄山叛乱,刑家又倾尽所有家财力助朝廷平叛,此举虽使刑家在朝中站住脚跟,地位超然,但当时叛贼势大,终致元气大伤。叛乱平定以后,虽借着朝中势力,财力有所恢复,但离天下第一已相去甚远。

到了宪宗登基,刑府已经韬光养晦多年,加上新任家住刑白衣商道惊为天人,终于有了奋力一搏的实力。这家主刑白衣年仅三十出头,却老城果决,利用祖上几代人的积淀,在生意场上翻江倒海,多次兵行险着,经过短短十数年的时间,终于再次振兴刑家,使整个岭南刑府重新成为大唐的四大财阀之一。

这间行走的岭南商队,便是刑府从岭南去往长安的。商队领头的是个中年人,名曰秦岭,四十出头,须发已经半白,骑着一匹棕鬓马,腰杆挺的直直的走在队伍前列,背上背着一口五环大刀。秦岭身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白衣公子,头戴逍遥巾,衣着华贵,手持一把折扇,骑着马优哉游哉的跟在秦岭身后,马鞍里裹着一柄长剑,剑鞘通体乌黑。

眼看长安就在眼前,商队的伙计们不免兴奋,有几个年轻的开始的队列里打趣玩闹起来,引得众人欢笑。秦岭闻后,转头冲着后面喊道,“弟兄们,这长安城眼看就到了,俗话说各地有各地的神仙,咱们来这就是外乡人,得懂得收敛。这一路上已经辛苦了几个月,可别在最后一天出岔子,等一会到城里了,跟萧掌柜做完交接,再撒开了快活,都听到吧!”

秦岭以前是走江湖的,别看人长得粗犷,做事却是小心谨慎。后来进了刑府,没多久便被安排跑长安这条商道,足见邢白衣对其格外信任。刚才短短几句话,即没有当面斥责下属,还把属下约束了,足见功力,商队的人自然明白秦头话里的意思,很快各司其职起来。

这时,秦岭身旁的白衣公子驱马凑过来小声问道,“秦叔,想来已经到了天子脚下,难不成还会有匪寇袭扰?”

这白衣公子,名叫刑鳞,年仅二十有一,是岭南刑家家主刑白衣的胞弟,在岭南商会可谓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物。一人之上,自然是他兄长刑白衣,除此之外,以家族的财力和他在家族的身份,怕是岭南官府也得给几分薄面,所以是万人之下。

此人与其兄不同,其兄刑白衣乃是千百年来生意场上的奇才,凡事计算周密,很多决定看似兵行险招,但在实施过程中各种计谋层出不穷,能够牢牢控制住局势,可谓横空出世,仿佛天人。相比起来,弟弟刑鳞更像是一个凡人。

刑鳞比刑白衣小九岁,为人正直,有济世之心,自小好读一些经史古籍、奇谈杂论,对经商没什么好感,却常与家中各路客卿混在一起,甚是喜闻世间奇闻异事,曾言志在行遍天下,历经人事。刑府上下知道后,都戏称二公子书读的太多,脑子坏掉了,不知道外面世道艰难,江湖险恶。

后来事情传到刑白衣耳中,虽说邢家兄弟二人喜好不同,感情也称不上亲密,但刑白衣对刑鳞这件事情倒是非常的重视。没过多久,便找来一位剑客来教刑鳞剑术,说是早晚要在外行走,学些剑术傍身,不无坏处。教剑术的剑客自称无名,要说刑府家大业大,府上定然高手无数,随便找一个头头都能开宗立派,刑白衣却在外面找了一个无名剑客,下面一帮自持武艺高强的人自然敢怒不敢言。

有好事者找到了府上的第一高手宋奇正,言语不满之意,从中挑拨,这宋奇正是成名多年的宗师级高手,不仅武艺高强,且心境坚实,不是几句言语就蛊惑的了,立即就喝退了来人,但也好奇这个无名剑客的来历。有一日,宋奇正见刑鳞得空,便主动上前寒暄,想见识见识刑鳞所学,刑鳞见是宋奇正这样的自家高人,也没推辞,便卖力耍了几招给宋奇正看,宋奇正看后心中大惊,只道家主好大的面子,能找来这等人物授艺。那一日过后,宋奇正便勒令手下武师不得再议论教二公子学艺之事。就这样过了三年,刑鳞剑术有成,便跟着秦岭来了长安。

听到刑鳞的问话,秦岭道,“二公子所言甚是,别说如今是太平盛世,就是战乱时期,天子脚下也是少有人敢对商队动手,只是咱们邢家这些年势头凶猛,难免无意中招惹到一些不满,您看这浩大的长安城,除了是天子所在以外,还有各地州府设在此地的常驻机构,以及各番邦、财阀、学府甚至江湖门派或明或暗的势力、眼线皆盘踞在此,咱们岭南商会在这个地方,实力有限的很,所以还需小心谨慎。”

刑鳞听罢心道有理,嘴上连连称是,随即一扫之前悠哉之态,危坐马上,时时警戒四周。秦岭看到刑鳞此景,心中不免感慨,若不是家主天人一般,怕二公子怎么也是个守成之才。秦岭正胡思乱想间,听到属下喊道,“秦头,长安到了!”刑鳞也闻声抬头,看到城门头上写着“安化门”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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