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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如斯一拍案桌大喊一声:“杀了她”。声音虽大,却非常空洞。他是知道内情的,当桑夫人发信号命令他放出信亡之鸟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一天还是来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他手下二十来人抽出武器,没命的冲向桑夫人。可是这个老女人的功夫非常之高,明明刀剑都穿透了她的身体,流血的却是自己!这些人好像都从她的身体里钻了出来,然后肉体炸裂,血肉横飞,没有一个完整的人形。
最后只剩下阮如斯,他两眼无神看着仿佛又高大好多且披头散发的桑夫人,他好像自言自语又轻言细语的说:“你已经练成了发丝漏体之剑,不日可达神境,如此大的代价,值吗?”。桑夫人的脸拉的更长了,面部脖颈之间在慢慢变黑,仔细看来,汗毛也在缓缓涨长,不一会,汗毛涨的如同手指长,连双手上都一样,她全身已经被一层毛发覆盖,看起来这毛发很硬,都直直立着,她俨然已经变成一个如同野兽一样的人了。她的声音如同一只呼痛的狗叫:“你觉得人是我这样的吗?不要忘记你才是真正的人,来吧,一路走好。”。阮如斯一身的功夫,就在一双拳头上。他仰天大叫,双手抱拳,砸向桑夫人,明明她就在跟前,却砸到空气上。桑夫人一低头,一头灰白长发从阮如斯身上拂过,阮如斯被拂的跳起来,然后直挺挺的倒在后面的案桌上,四肢大开,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几根肉眼难辩的白发从他的身上飘起来,悠呼不见,就只听见其他房间有女眷愕然倒地的声音,最后一声从口里完整的啊出来的,是逃向大门的牛欢喜,她本来才回来,就被阮如斯命她在隔间待命,可是她不该偷看堂屋里的事情,就看了一眼,她吓得魂飞魄散,只想跑,刚跨出门,突然感到喉腔被一根绳子拴扎的死死的,但她毕竟是练过功夫的人,拼命啊的一声,还冲出厢房之门逃到了大门口,她双手交叉抠挠着脖子,而且头还使劲垂下,仿佛想往胸腔里钻下去,她缓缓软到在大门口。
一个人冲了进来,急忙蹲在她身边,双手去扶她的脸颊,想要了解她是怎么回事。可是突然一怔,感觉自己好像把牛欢喜的脑袋从她脖子上提开了,一惊之下放手,那头颅落到地上,上面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欢喜!”,他惨呼一声。不敢看那双眼睛。牛欢喜本来不姓牛,可是她是黑牛镇的大美女,她喜欢别人叫她牛欢喜。
“啊!”,他大叫着,背后的剑跳落到他手上。这一招翻山握剑他练了好久,不带一点功力,背在背后的剑会主动落在手上,可是此刻,他握剑的手不由自主的抽动着。他是刚刚赶回家门的阮图一。
阮图一的一声怒吼,声音穿透了晨曦初开的黑牛镇。惊扰过长街之中的杜太给和鲁木,仿佛也吵醒了黑牛镇。人声炸起,鸡犬惊飞。
杜太给和鲁木都听出了是阮图一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慌忙朝阮府大门跑去。刚跑进大门,杜太给一把扯住鲁木,伸手前指,两个人好似都没有听见旁边阮图一的吼叫:“滚出去,不关你俩的事。”。
只见,隔着中间练武的校场,阮家正堂门前站着一个人。说是人,是因为他穿着一件暗青花的女式长衣,可是那衣服太小了,被他强壮的身体撑得好像随时要爆裂一般。除了这件奇怪的事衣服,那人怎么看,都是一只像人一样站的笔直的异常高大的猴子。让杜太给感到揪心的是,这猴子一样的人眼睛里的悲悯无畏。他分明听见它嘴里念着:“我之牺牲,非你之得,非你之执。你安我安,你静我静”。
鲁木惊呼:“傍人?”。
阮图一也大呼:“休得伤害他们!”。他提剑走前,站到了杜太给和鲁木的前面,表情扭曲,却又在拼命忍着害怕!他本来想要呵斥杜太给和鲁木,让他俩快跑,可是体内没有多余的力气喊出来了。
杜太给心里是慌乱的。满院子的血腥味,以及阮图一和鲁木身上的惶恐,还有那个似人非人的人,还有就是自己余光外看见的牛欢喜就躺在那里,她的脑袋转的好像太偏了,但他就是不敢去看。
变的像猴子一样的又异常高大的桑夫人,用尖锐古怪的声音说道:“都去死吧!”。然后,她的一头灰白长发纷纷从她头上飞扬起来,在空中交织成一张渔网状,这渔网向阮图一三个人罩了下去……
天还没有大亮,场中的四个人突然感到一阵大亮,因为那渔网好像把天上的一轮细小弯月网住了,那弯月发着光,手指粗,筷子长,弯弯的。于是桑夫人凄厉的叫声突然响彻黑牛镇:“是你吗?方上月!”。她以为,追踪她一个晚上的人就是剑上有月方上月。她也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剑,就是没有时间搞清楚为什么。
原来,方上月听见阮图一对他的呼叫。他本来不以为然,可是自己这个弟子不同与常人,绝对是个百年不对千年难遇的剑道天才,他第一次听见徒弟腔腹中的颓废之意,这是遇到大事情了。他犹豫一阵,还是赶来了。刚到黑牛镇外,他就感应到了桑夫人发剑里的凛凛杀气,他毫不犹豫的一剑击出,由于距离太远,起码三四里距离,他不得不全力以聚。天上的亮光都好像被他收拢,凝结在一轮弯月上,这弯月悠忽间就结在桑夫人的渔网上,好像网中网住了一颗明珠。
每一根头发都是桑夫人的剑。她绝对已经过了十无境大圆满,离神境只是毫发之间。但那月亮却已神乎其神,她的剑之头发在光晕中融化,还冒着恶臭的白烟,三四个呼吸间渔网荡然无存,弯月黯淡下来,却仍然转动着飞向桑夫人。桑夫人凝聚全身功力,不得不原形毕露四肢着地,此刻更像一只丛林野兽。而那弯月飞到她身上,却悄无声息的好像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而场中阮图一三个人却大呼小叫起来。原来桑夫人的实剑虽然被击溃,但她的剑气之网仍然在。三个人都呼吸困难,杀气凛身。阮图一首当其冲,本来他已经过了忘记剑招的无境意识,他的剑挥动的非常快,却也无声无息,剑法里的卸荡诀发挥的淋漓尽致,可是他先前心中的一股怒火仍在,本来这些小辈功力就不足,这怒火又大无畏的去碰撞桑夫人的剑气,可想而知这是引火烧身。阮图一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挥剑的手速度不减,意识却越来越模糊……要是换了其他人,根本没有挥剑的本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