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垂,宫峰的坡道被夕阳涂抹了一层倦意。
马保国和周然踏着夕阳,在坡道上踱步。
两人刚经过陈达的指导,身体虽然略感疲惫,但内心却是十分兴奋。
马保国满脸喜悦,道:“今天多亏周师兄引荐,师弟晚上请师兄吃酒。”
“师弟莫要客气。陈师兄为人豪迈直爽,若师弟自个儿去请教,他也会指导你。”周然笑道,“就是别忘了带上酒。”
“说的是啊。先前开山收徒的时候,我娘亲对他说了些不好的话,师兄竟似一点都没记得。”马保国感慨道。
“哎哟,我都忘了这事儿了,当时我也在场,哈哈哈。”周然笑道,“说起来,你若要习练秘术,就会变得嗜酒,这不要紧么?”
“不打紧的。”马保国口上虽如此说,心里却想,该如何跟娘亲解释,自己将会变成一个酒鬼?
周然沉默了会,忽然道:“你的伤不要紧吧,他们打你的事儿,要不要跟陈师兄讲下?”
马保国忙道:“这都是皮外伤,没事的。千万不要麻烦陈师兄了。”
话音刚落,迎面走来了五个外门弟子,当头的一个,见是马保国他们,高声寒暄道:“哟,周师弟,打哪儿来呀?”
随即他对马保国笑道:“马宝宝,你从你娘怀里出来啦?”
他身后四人哄然大笑,似是听闻了某件极为有趣之事。
马保国咬牙握拳,低了头,后退了几步。
这个出言讽刺的人叫巴灵阁,是接引马保国入山门的外门弟子。那天马保国娘亲多嘴失言后,就与父亲小吵了一架。当时巴灵阁在旁忍了许久,脸色就很差,后来他更是被娘亲拖住,唠叨了半天,净是些托付巴灵阁照顾自己儿子的话。从那以后……
“马宝宝,今天有没有练功?你娘亲可托付我好好照顾你。”巴灵阁狞笑道,“今天的功课就不要落下啦!”
语毕,他就抽身向前,一拳重重击在了马保国的腹部。
马保国骤然躬身成虾米,面部涨血,脖颈青筋暴起,慢慢瘫坐于地。
他不能还手,自己打不过巴灵阁,还手会招致更大的伤害,还会招来更多人围殴。父母这么多年养育他,资助他习武,他必须忍,忍到成为内门弟子就好了……
“你现在锻体三重,还得好好锻打肌肉啊!”巴灵阁又一拳狠击在马保国眼眶,将其打倒在地,随即一脚踹在他下腹。
马保国“哇”的一声吐出血沫,涕泪口涎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巴灵阁倒退两步,看着身后四人,指着马保国笑道:“你看,这么大了还哭鼻子。有娘疼的娃就是任性。”
四人发出了稀稀落落的笑声。
这时,周然终于上前道:“巴师兄,刚才陈达陈师兄指导我们锻体,陈师兄还传给马师弟锻体秘术,我看……”
“哎哟,马师弟有高人传功啦。”巴灵阁声音拉得老长,高声说道:“这么说以后要喊你师兄了?”
他突然上前一脚踏住马保国的头,俯下身狞笑道:“不过别担心,我们以后都能成为内门弟子,到时候还能一起照顾师弟你。”
语毕,他的脚在马保国的头上狠狠碾了碾。
马保国闭上眼,两条泪水合成一道,流落尘土中。
他倒是忘了,巴灵阁他们基本都能晋升为内门弟子,以后自己还是会被羞辱霸凌。想到这,他只觉眼前是一片黑暗。
忽听得脚步声响起,马保国睁眼望去,但见周然疾退几步,转身跑了。
马保国没有憎恨,周师兄待他已经很好了,现在他选择明哲保身,也是可以理解。
但是他心里某处,为何变得空落落了?
巴灵阁招呼身后四人,开始对马保国拳打脚踢,口中笑称“相互锻体”。
马保国双目呆滞望天,默默承受着全身的疼痛。心中转过千百般疑惑:“为何巴灵阁要这般待我?我入门后一向尊敬师长,没有失礼的地方。自己性子慢,对别人都是和和气气的。难道只是因为当初娘亲多唠叨了几句?若真如此,那其他四位师兄与我没有交集,为何也要这般待我?
“巴兄,这个钱袋挺鼓囊啊!”一位外门弟子忽然喊道。
“哦?马师弟,借来给咱吃个酒。”巴灵阁笑道,伸手将马保国怀中的钱袋抽了出来。
马保国蓦然清醒,一把抱住钱袋,拼命与巴灵阁争夺起来。
这钱是父母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绝对不能丢!
巴灵阁大怒,狠狠踢在了马保国的裆下,趁他浑身抽搐抖动的时候,一把夺过了钱袋。
巴灵阁掂掂钱袋,发现重量令人满意。他张嘴笑了起来,露出了满口乱牙。
就在此时,风骤起,怪啸声中一个沙钵大的拳头狠狠砸在了巴灵阁的脸上!将他砸飞至半空,似陀螺般疯狂旋转几圈,几颗槽牙趁机飞出!他重重坠地,弹了两下,狂吐一口血,血溅开,压住了扬起的泥尘。
他晕死过去。
马保国慌忙振奋精神,定睛看向来人。
陈达,立于飒飒秋风中,右脸上的蜈蚣伤疤被怒意灌注,在夕阳灼烧下,似欲爆体而出!
周围四名外门弟子惊得倒退一圈,有两个就要转身逃走。
陈达身形瞬间消失,一个虎撩撞去,将逃跑的人撞飞;半空中再以那人为踏脚石,一个虎扑过去,将另一人砸倒在地上。
他开始揍人。往站着的人身上揍,往试图逃跑的人身上揍,往求饶的人身上揍,往死里揍。
坡道上鬼哭狼嚎的声音一阵接一阵,待声音只剩呻吟,地上已躺满了打滚呼痛的人。
此时,怀中方圆传音道:“守心之环还剩一刻钟!”
原来,陈达与应逍在角峰山岩处练功时,看到了坡道上发生的事。应逍用超强的听力听得了部分对话内容,并转述给陈达。陈达未待他说完,就直接施展身法跳下山崖直直冲向了宫峰。俯冲路上,方圆就开启了守心之环。
马保国忽听脚步声响起,转头望去,见是周然与应逍跑来。
周然见到马保国望来,一笑点头。
刹那间,马保国泪流满面,他哽咽住,只能狠狠点头回应。
此时,巴灵阁醒了过来,他蠕动着漏风的嘴,满脸狰狞地嘶声喊道:
“陈达,你这是恃强凌弱!”
“恃强凌弱?”陈达怒极反笑,“你不最喜欢这样吗!”
他一把掐住巴灵阁脖颈提了起来,却转头望马保国喊道:“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
语毕,他将巴灵阁狠狠掷向了马保国。
马保国望着那飞来的人影,只觉内心有一堵高墙轰然崩碎,刹那间心念畅通。
他清晰地看到巴灵阁张皇无措的神情,那让自己憎恶畏惧的脸面早被恐惧侵袭地千穿百孔,他原本想挥拳击飞这一切苦难的根源,但在最后……
马保国稳稳接住了巴灵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