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奇特的流星雨。
落下的流星没有统一的方向,没有固定的颜色,也没有一致的大小,甚至没有为之赞叹的观众。
因为在流星坠落的下方,一场混合了数十个气旋的巨大风暴遮蔽了整块大陆,闪电在云层中嘶吼,狂风咆哮着摧折地面上的一切,草木、建筑和人。
于是当这些流星穿云落下,所有人都失去意识时,人们都以为末日已至。
数十天后烟消云散,山峦离地而起,倒置在半空中,浮空的顶面平坦而贫瘠,幸存的生物奇迹般地被移到了平坦的顶面上,还都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念力、飞行、操纵物质或者能量....
“这哪是劫后余生,分明是天灾所赐!”
于是人们用这些不可思议的力量迅速重建了家园和文明。当终于初步完成重建,人们能平静地聚到一起时,所有人都纷纷提起了一个在梦中频繁出现的名字:
德拉玛·雷克。
不论种族,不论年龄,不分性别,梦中的雷克指导着大家如何使用力量,如何重建世界,又如何去构建文明,获取知识...
德拉玛·雷克,在一夜之间用这拯救世界的神迹成为了“新神”。
于是当曾经被作为神崇拜信仰的巨树被众人发现完好无损地活在一座浮空岛中央时,人们纷纷抱怨它只顾独善其身,巨树也在一夜之间成了受人唾弃的旧神。
当人们准备砍伐它当作柴薪时,名为安狄弥的年轻人阻止了大家,并提出以巨树为中心建造一所全新的城市。于是人们同意,安狄弥市也就此诞生。
安狄弥从人们的手中救下巨树,然而在巨树看来这一切都无所谓。它还是一如既往地活着,生长着,向更深处扎根;即便有朝一日被砍伐,被当作柴薪燃尽,也未尝有何不可。
毕竟自己从未主动赐予过这些人什么,也未曾从他们那里得到过什么。只是人们往往错误地将自然事件归功为它的神迹,供奉着巨树并不需要的供品和信仰。
所以现在有一个“真正的神”降临于此,自己不用再受那些虚伪的崇拜,倒也落得清静。
文明复兴,魔网连通。雷克成为了魔力的单位,也作为交易的货币,流通在这片变成了数个浮空岛的大陆上。
然而,巨树一直在看着自己脚下的“神”日渐膨胀。
它散播着繁荣的贪欲。
货币、物质、资源、知识、能量,整个世界被贪欲牢牢笼罩,却也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和欣欣向荣的表象。
终于,这名自称为“德拉玛·雷克”的“神”,开始实现自己的贪欲。
这里第一个发现平行世界存在的人是谁已不可考,但吞噬一个个邻近的平行世界,成了这位新神的最大爱好。这些平行世界被扭曲,被压缩,被捏成一个个“口袋空间”或者亚空间,附着在这个世界身上。
贪欲是无止境的,于是这个世界就逐渐变得像长满脓包的憎恶,自身的中心被埋藏在层层叠叠的废弃世界里,虽然仍可以再吞噬其他的世界,只是这原本轻松的事情也变得麻烦,能量要抵达这个贪欲中心所产生的损耗也越来越大。
直到某一天,一个破坏了其他世界的陌生同类闯入了德拉玛·雷克的视线。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破坏...我的能力是破坏么?
尘思考着,随手捏出一块能量块。
我似乎还能创造,但...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能量块。
按说尘现在还没有太多的情感,也并没有对这个臃肿贪婪的德拉玛·雷克感到厌恶。只是有另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似一种使命感或者其他的什么,在暗中提醒“这里不是你的目的地”,也在告诉尘“不要为他所用”。
尘将悖论核心按进胸膛,身形扭曲,稍一动念就飞出了浮空岛之外,放大身形直到得以看见大陆的全貌,尘终于看见了他。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哦,终于被你找到我了。在这个世界里住得还开心吗?”
一摊粘液般的不可名状的“生物”攀附在陆地上,山峦像摆件般倒插在它的表面,在这些“摆件”的表面又有数不清的建筑,和来回飞过的行人。
“你是...”
“德拉玛·雷克。虽然你见到我的时机比我的剧本里稍稍早了一些...不过我可以当这是一幕美妙的即兴演出。”
从这摊液体上无法辨认出哪里是发声器官,只有不知道从哪长出来的巨大眼睛零星分布着。
“是啊,我找到你了。但我不是来合作的。”
“难道,你是来拒绝我的?哦,那可真是太伤人心了,虽然我没有人形,你也没有。”
“等等,没错,我是来拒绝你的。你没有人形,但我有...而且我希望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活,或许还有,找到属于我自己的使命。”
“哦,我应该是第一个找到你的才对。既然你的理由是留恋一般世界的生活,难道我现在给你的生活还有什么不足的?你知道吗,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让你想要的变为现实。难道会有比这更棒的生活吗?”
“比如创造一个不存在的家庭,再创造一个不存在的后代?然后代价是把灵魂出卖给你,永远替你工作。”
“哇喔,这难道不好吗?”德拉玛·雷克切出许多墨托的画面,“他可以拥有一切他想要的,而他无穷无尽的欲望和野心,在改变这个世界的同时,也在改变他自己。”
“什么意思?”
“他只是一个[人],和我交易就能成为一般人眼中神一样的存在。你和我交易,我能给你的会更多!因为你和我一样,我们生来就是一般世界的[神]。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帮我一点小小的忙...处理一些过于臃肿的烂摊子。”
“我生来就只是一个[人]。在经过那些末日、走过那些平行世界之后,我甚至不算一个完整的人。我不会与你合作,你的...世界如何,和我无关,放我离开。”
“嗤。哈哈哈哈...”德拉玛·雷克发出阵阵渗人的笑声,“你真以为我在和你谈条件吗?孩子,你太嫩了...你连我的全貌都没看见,作为高阶悖论而言我比你强大太多。仅凭这个,你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何况...”
“是吗?但我也可以选择毁掉你的世界,你知道的。”
“何况!你还留恋着可悲的一般世界,现在的你是毁不掉我的世界的。看看他们...噢,让我构思一下你能理解的比喻,”德拉玛·雷克顿了顿,“对现在的你来说,一般世界就像一座蚁穴!没错,或许是个有些壮观的蚁穴。毁掉一座蚁穴,把里面的蚂蚁全部踩死,或者烧死,人会有什么感觉?”
尘一时语塞。
“你不应该会有任何感觉!因为蚂蚁对人来说是需要仔细看才能看到的存在,人才不会在乎这些一脚下去能踩死无数只的生物。但你会,因为你不是发现蚁穴的人,你只是一只变大了的蚂蚁...我说的没错吧?”
“我不选择毁灭,只是因为一句劝诫...”
虹的面孔和话语又仿佛出现在尘眼前。
“这并不意味着我不能。”尘只伸出一根手指在虚空中一划,一道裂痕顿时凭空出现在天空中,划破了笼罩着浮空岛和大地的天幕防护罩。
“啊,噢,哦。”德拉玛·雷克带着些许得意的语气,“你的确可以...让我们来看看,这改变了一般世界的什么呢?”
不等尘回话,四周的世界突然开始扩大,尘的意识也眨眼间回到了这个世界坐在巨树下的身体里。
惨叫、爆炸、咆哮、火花、雷电...当这些声音混在一起穿过图书馆的长廊传到尘耳边时,尘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只一转念就瞬移到了图书馆门口。
只见天空中出现了一个连带着天幕防护罩一起的巨大裂口,形态各异的恐兽巢体缓缓地从裂口往外挤出,裂口也因此越来越大。
遮天蔽日的恐兽群从巢里蜂拥而出,巫师们慌乱地抵挡,却根本只是垂死挣扎。
恐兽如飞蝗一般降临,密密麻麻地趴在每座建筑表面的防护罩上啃咬,躲在建筑里的巫师们瑟瑟发抖;而街上那些躲避不及的,连血液都被舔舐干净。
毫无疑问这是我的错!
尘唤起悖论核心,想要再度回到刚才的状态。如果是那种状态的话,这种程度的扭曲我应该是可以修补...
“嗯哼,尽管试试看?”德拉玛·雷克戏谑的声音响起。
悖论核心的颜色变得灰暗,毫无反应,紧接着渐渐消失。
“你...做了什么?”尘呆在原地。
“噢,我什么也没做,我从不说谎。”德拉玛·雷克以一只巨眼的形象出现在尘的背后,“我也不知道你具体做了什么,但我保证现在你所见的这一切和你的状态,都是你自己的杰作。”
为什么?
“噢,对了,这对我来说只是一点不痛不痒的小伤,修复它易如反掌。”德拉玛·雷克的声音随着巨眼一同淡去,留下尘一人呆站在图书馆门前,不知所措地看着这场自己创造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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