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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云屏月帐孤鸾恨。香消玉减无人问。

斜倚碧琅玕。萧萧生暮寒。低垂双翠袖。袖薄轻寒透。

庭院欲黄昏。凝情空断魂。

——向清

冥界,六道生灵轮回转世之地,由阎君掌管。冥界常年处于灰蒙蒙的状态,看不见阳光,鬼气森然,时有孤魂野鬼,或是由黑白无常之类的鬼吏带着的鬼魂进入冥界,穿过忘川河水,去往轮回之路。

森罗殿,为阎君处事的地方。此时森罗殿内,一名中年人模样的男子正坐在上座,手中拿着一份案牍观看。此人正是阎君,他着了黑色的雕绣着奇异花纹的长袍,不带丝毫表情的削瘦脸庞,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

忽而外界似乎似乎雷声轰响,只见冥界万古不变的漆黑长空,一道数十余米长的流火划破天际。怪异的是,这流火却是黑紫色的。正在殿中的阎君真聚精会神的看着案牍,似有所感,双眸一睁,一瞬便从那森罗殿中出来立于长空之上,衣袍无风轻舞,如流云般涌动。阎君看着那道流火从天空中滑落,面色竟是十分的激动,只见他双手虚空一抹,一副奇异画卷出现在空中:星空之中,群星闪烁,忽然夜幕深处,伴随着紫黑色的火焰席卷星空,一道兽影从中窜出,麟头豹尾龙翼,足踏祥云,仰天长啸,浑身烈焰萦绕飞舞。

画面徐徐消散,阎君似乎还沉浸其中,片刻,他忽然回神,目光紧紧盯着那道流火,浑身颤抖起来,眸中似乎有莹光闪烁,他大笑几声,喃喃自语:“狴犴临尘,法器降世。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本君终于可以不再受永劫轮回之苦了。”

而那道流火也轰然落下,火光飞溅,霎时映照苍穹。忘川之畔,不少虚渺的身影穿行着,而此时都纷纷驻足观望。阎君长喝一声:”鬼差何在,管好各路鬼魂.“暗处便有无数得漆黑身影涌出,手中拖着锁链或是拿着长矛,向着那些驻足观望得鬼魂而去。

一会儿后,待忘川又恢复寻常模样,空荡而寂静。阎君一人迅速朝赶到那流火落处,只见一个直径数米得大坑出现在地上,烟尘弥漫,点点星火散落各处。阎君眯着眼,右手袖口一挥,顿时一阵疾风涌过,那烟尘尽数消散,地上得星火也被灭去。这时方见那流火杂出得大坑中,一物静静地躺在其中,闪着荧荧幽光。

阎君便跃入其中,落在那东西身前,才看清是何物。那东西有两尺余长,竟是一支笔,通体幽暗色,形同长峰硬毫,笔身挺直,有扫帚握把大小,笔毫中部略鼓,成橄榄状,锋毫看上去十分尖锐。

阎君右手伸出,掌力涌出,将那支笔纳入手中,霎时那笔荧光大盛,虚空中那些闪烁着得光芒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行字:

一言定是非,一笔断生死。

再看那笔身之上,亦有两个鎏金大篆,裁决。

阎君盯着那名作裁决的笔沉思了一会儿,将其收了起来,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人间,一处广袤的森林中,正是午夜时分,万籁俱寂,一片平静祥和。

忽然一阵喧嚣声响起,林中一片树木倒下,火光映照苍穹。顿时林中的走兽四处奔走,飞鸟受惊翔于天际。只见两队人飞窜于林中,一前一后,相互追逐。

在前面的乃是两男一女三人,神色慌张,模样难堪。那女子着一身云白长裙,在月色的映衬下,同一只精灵一般。她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奔走途中,她一手托着孩子,一手护在他身上。两名男子尾随其后,一身黑青色衣服,四十余岁的样子,绷着一张脸,凝重严肃。

而他们身后追逐的人有二十余的样子,皆是黑衣蒙面,而人群中十分醒目的一点是,有一些人身边萦绕着一簇簇的赤红火焰,即便他们飞速移动,那些火焰也丝毫不受影响。

蒙面人一边追三人,一边挥舞身边的火焰,向他们弹射而去。白衣女子抱着孩子左闪右避,两名男子则是手持长剑,以力将其劈散,把女子护在身前。奈何火焰太多,有的根本来不及攻散,为了不伤及那女子,他二人有时只能以血肉之躯阻挡。

这样维持了一段时间后,三人体力上明显有些不支,特别是那女子,脸色十分苍白。在将蒙面人甩出一段距离后,女子右侧的男子忽而停了下来,另一名男子和那白衣女子有所感后,也停了下来。

“龚一,怎么了?”另一名男子站在白衣女子的身侧,双眸余光注意着身后。

龚一道:“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他吸了一口气,脸上尽是决绝慷慨之色,“姜离,你带着夫人先走,我来拦住他们。”

“龚一。”姜离的声音有些沙哑,流露着悲痛。

他们一行二十余人,到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昨日还在一起把酒言欢,眨眼之间,却已天人永隔,如何不令人痛苦。

白衣女子沉默着,看了怀中的孩子,走到龚一的身前,腾出一只手来整理好他脏乱的衣襟后,随着两行清泪滑落,便急忙转过身来。姜离的眼眸显现着血红之色,重重地将龚一揽住一抱,“保重。”又拍了拍他地肩膀后,沉声道:“夫人,我们走。”

白衣女子仰头闭着眼,泪流不止,咬了咬牙,便同姜离飞快离去。

望着越渐越远的两人,龚一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他转过身去,手中长剑插在地上看着渐近追来的蒙面人,目光渐渐变得冰冷,“兄弟们,等我。”

姜离和白衣女子走了半刻,身后便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没有多久,林中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二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都是压抑着,心中沉重悲痛。白衣女子看着怀中的孩子,抹去眼角的泪痕,一言不发。姜离的双眸都变成了血红色,抓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

半空之上,若是有人仔细察看,便会发现一道人影乘着夜色凭空而立,将这一切揽入眼中,此人正是阎君。他撇了一眼那一群蒙面人,目光落在那白衣女子身上,自语道:“应该就是那孩子了,我要不要出手相助一下?”又沉思了一阵,一个劲地摇着头,“罢了,罢了。一切自有定数,我若是出手,坏了他的命格,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身子一晃,就消失在了空中。

姜离他们对此自是毫不知情,两人逃命之中那里还注意得到其他。就这样他们同那群蒙面人一追一逐,竟然过去了几个时辰。本来以蒙面人的人数和实力上是占据着极大的优势的。不过他们似乎不愿以命相搏,几次将姜离他们追上了,都不敢拼命。而姜离总是不要命的打法,甚至以伤换伤。不过姜离也不敢恋战,他只要保护那女子便是。如此一来,寻得机会便带着她偷走。

几经波折,姜离二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尤其是姜离,身上大大小小数十道伤口,鲜血淋漓,面色苍白,十分憔悴的样子。而女子身上亦有不少的伤,但较之姜离可算好上太多。

两人寻得一处僻静地,暂时甩开了蒙面人。女子席地而坐,一双美目闪烁,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她玉手扶着怀中的婴儿,脸上满是慈爱。她用特殊的手法封住了孩子的感官,虽然一路惊险,那孩子却睡得十分熟,稚嫩的小脸上尽是安详。而姜离站在女子身旁,即使十分疲惫,但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聚精会神的警惕着周围。

二人休憩了片刻,那女子站了起来,不舍地看着怀中的婴儿一会儿,竟将他托于姜离。

“姜离,你带上腾儿走,去中容。”

姜离一怔,没有接过孩子,“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带你们安全离开。”

女子的神色黯然,说道:“他们既然敢伏击我们,定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现在的状态,只是个累赘,你带上腾儿,一定要安全地带他离开。”

“夫人,我是不会丢下你的。”姜离的神色十分坚定。

这时,不远处传来悉稀碎碎的声声音。

“仔细搜,他们跑不掉的。”

女子顿时一下慌了,将婴儿一下递到姜离的怀中,抓起他的一只手托住孩子。然后倒退两步,从头上抽下一支翠玉发簪,便抵在自己的玉颈上,顿时一缕鲜血溢出。

“夫人不要。”

姜离顿时大惊,急忙制止。女子泪水划过脸颊,又是痛苦,又是不舍,“将腾儿带回去,告诉姜睦,好好把腾儿养大。”

“夫人。”

“快走,一定要带着腾儿逃出去,我会帮你引开他们。你要是不走,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只见她手中一用力,玉簪便插入了几分丝丝献血沿着她玉颈流下。

“夫人,我走,我走。我一定会保证少主的安全的。夫人,保重。”姜离说完这句话,如同用尽了所有力气,脸色难看,颓靡不堪。

他便要离去,那女子又道:“姜离。记住,去中容,安全后让姜睦来接你们,让他一个人来。”

后半句,她说的很重。姜离的心情更重,他知道她意有所指。姜离微顿了顿身,便毅然离去。

他们此次出行,没有泄露半点风声,除了族中主事的几位,根本没人知道,但是他们却在半路受到了伏击。

虽然那群人极力隐藏了身法和攻击手段,但是姜离还是瞧出一点端倪。伏击他们的人,除了那一族的人,其中还有几人,是他族人。姜离满腔怒火和愤恨,内心咆哮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就丝毫容不得主上吗?

白衣女子等姜离走了一会儿后,便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并直接跃上了树上,故意惊动了周围的鸟兽。

“在那儿。”林中一时响起一片的声音。

远处,姜离停了下脚步,回身望去。拿剑的手紧紧一攥,丝丝鲜血顺着剑柄流下,他看了看怀中的孩子,转头融入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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