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恩看着她的动作，笑而不语，也撩起绣袍坐在她身边。
“这种时候，该来瓶好酒。”时锦萱笑着挥一挥手，两坛九就出现在面前。
“你……”顾恩惊讶的张了张唇，然后又释然的笑了笑，“你能破我的梦境，为何又让我把你困在这里？”
“累了，和你在梦里说说话，懒得醒过来。”时锦萱笑起来，躺在大石块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你说，我不合适占卜，恐怕你是怕我懂得了命数发现你的倪端了吧？”
顾恩沉默了。
“来。”时锦萱举起一坛酒，仰面就灌下去，丝毫没有现实中的名媛气质，“这酒，名叫‘醉生梦死’，在这时候喝，是不是很应景啊，师傅？”
“你要醉生梦死吗？”顾恩也捧起了酒坛子，笑道：“好不容易站在这个位置上，放弃了，多可惜。”
“……我没有未来了。”时锦萱叹一口气，眼睛微微合着，看不清她的神色。
“你有，你还有两个孩子，你还有心中想要追求的东西。”顾恩眼神坚定，“你已经没有身不由己了。”
两个女子肩并肩靠在夜空下的巨石上，繁星点点，明月高挂，画面竟是如此安逸。
仿佛他们并不是有些生疏的师徒，而是无忧无虑的亲密姐妹。
“你算不到我的命数。”时锦萱突然笃定似的开口，“大概这些改变，你也只能从其他与我有关的人的命数中窥探一二吧？”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聪明的可怕，也清醒地可怕。”顾恩眯着眼看着面前这个让她越来越陌生的徒弟。
“呵……论清醒，我可不敢在师父面前得意啊。”
“我不明白。”顾恩看着时锦萱，“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我本就如此，从来都没有变过。”时锦萱扭头直视着顾恩的眼睛，“为了活着吃人肉喝人血，踩着多少人的尸体，从死亡岛爬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世界永远只会剩下这刺目的血红，我的血永远也只能像寒冰一样捂不热了。”
“可能嗜血如命，草菅人命的习惯再也改不掉了，热水冻成冰就算融化了也是凉水。那漫天的血红永远都提醒着我，要聪明，要清醒，要让自己活着……”
“对啊，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进了死亡岛，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你能想到连杀一只鸟都下不去手的人杀人吗？你能想到一个晕血的人没水没食物的时候会忍着恶心喝人血吃人肉，就算晕倒也会醒来继续吃吗?你能想到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姑娘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不惜留疤用刀在自己身上划吗？”
“我只是为了活。”时锦萱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眸子里没有一点涟漪。
“对不起……”顾恩张了张唇，开口却也只有这三个字。
“罢了，我没怪过你。”时锦萱站起身，笑了，“你若是对我心怀愧疚，就让那几个姑娘过得好点。”
“你放心，我会的。”
“好了，我走了。”时锦萱转身对着顾恩，突然弯下腰鞠了一躬，“弟子此生，不拜天不拜地不拜父母。今日在此对师父一拜，感谢师父的再造之恩。”
说罢，时锦萱就消失在了眼前。
顾恩着实被时锦萱的拜别吓了一跳，久久回不过神来，良久，她才终于笑了一下，“真是个矛盾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