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编辑倒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但紧接着还是坚持己见：“要现场证明也可以，你先出去再说，不过我真的是非常怀疑，这张纸条怎么可能不是你事先准备好的？你自己看一下，是不是都是黑色的中性水笔，而且如果是震大学生留下来的纸条，他们有必要把字迹写得这么小吗……对了，字迹！”
说着编辑也不再听姜楠的解释，而是一把抓起女生桌子上的稿纸，然后擦擦眼镜开始仔细对比起来。
半晌之后，编辑极度失望地摇摇头：“行了，你不用说了，上面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我做了十几年的编辑，这点儿功力还是有的，你赶快跟我出来吧！”
“但是我真的不需要用这样的手法，我可以记下来的。”姜楠咬着嘴唇，依旧还在坚持，可眸子中已经多了两份不甘的委屈。
“这有什么？如果你只是速记能力强，但是长期记忆力没有那么好呢？再说我已经看了，这上面的内容都是比较生僻的东西，怕是临时记住了，隔一段时间也还是要忘记的吧？你的证据没有什么说服力，倒是纸条上的个人笔迹，已经足够说明情况了。现在我最后说一遍，马上跟我出来，要不然我就要去请学校的保安了！”对于面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女孩子，监考编辑心里也开始恼火起来，忖道我这要是不把你给弄出去，这面子还望哪里搁？等一下其他学生还不公然闹起来啊？
……
杨一站在一个赛场的前面，和赵长天并肩巡视着赛场的情况，而身边则是轻声细语介绍赛场情况的萌芽编辑。
赵长天倒是有滋有味地倾听着，时而还很是舒心地连连点头表示认可，就连看向参赛学生们的眼神，也无比的和蔼。倒是旁边那个重生男，丝毫没有听进去编辑的介绍，而是只顾着凭借重生前的那点儿印象，开始在人堆里寻找起来。
咦，靠窗的那个，不就是后世的青春文学第一人四娘么？或许用这个名头来称呼他，他的那些初中生粉丝们肯定会十分高兴甚至是兴奋，可其他人就未必赞同了，嗯，那就给个中二萝莉文学第一人吧，因为这位作者的铁杆读者和粉丝里面，的确是年龄偏小的读者们占多数，而且维护起四娘来，也大有我不讲理我自豪的架势。
不过即便对方有着抄袭的前科，有着作品受众低龄化的客观事实，但杨一对这位小个子作家还是充满了某种程度上的敬意。毕竟无论怎么说，他自己是有了重生这个金手指，才能混出现在这一个风生水起的局面，而对方前世里只靠着一己之力，就开创出了“最小说”等一系列青春文学品牌。可以鄙夷的地方轻轻放过，值得尊敬的优点却尽量放大，这是杨一给自己制定的行事准则，也是他能够取得现下这种成功的诀窍。
而且抛出抄袭和利用低龄学生摄取资本这两条嫌疑之外，四娘本身在文学产品的运作上面，也是有着相当不错的能力的，这一点就看和他同一届新概念扬名的韩函和张月然等人，就可以很清楚地断定他这一个优势所在，毕竟前世中能够把自己的作品运作成一个文学品牌的，也就只有四娘一人而已了。
如果把他招揽到自己麾下，其他不用说，光是阳一出版那边，都可以多出一个独立的青春文学部门出来。
所以在看了眼小四后，杨一已经是把对方列入了自己的捕猎黑名单上面，对方在写作上的能力有没有都无所谓，只要以后能照旧开发出他在运作文学产品上的能力，这就百分百有赚不赔了。
见识到了还年轻着的四娘，杨一在这个赛场中再次环视一圈后，发现没有什么熟人，也就不再继续停留，而是径直踱去了下一个赛场，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位自称是赛车手多过作家的叛逆者，华夏教育制度的颠覆者，韩函韩大公子。
这位也是个人才啊，当然，后世里这位集青年作家，赛车手，公共知识分子身份于一身的家伙，尽管也曾经被某个神经兮兮的打假专家曝光过，说是他早年的作品也有其父代为执笔的痕迹，可这种父子间的猫腻，终归是没有四娘抄袭来的骇人听闻，所以当时的各大论坛上，对于这位青年作家的争论，也算是毁誉参半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杨一石打定主意，要把他也收入囊中的，嗯，干脆就趁着明年他的那本《三重门》问世，自己连书带人一块儿签下来好了。
不过对于韩函，就不能拿出和四娘一样的培育路线，这位可以放任他肆意写作，写的越多越好，只是要当心一下，别让他再往公知这条路上发展就行。
“杨总，你也过来看一下啊？”这位监考的编辑，和杨一非常熟悉，少年每次去萌芽杂志社的时候，几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而且有时候和赵长天讨论一些事务，或者干脆就国内文学现状进行讨论，这位编辑偶尔也会加入进来。是以这会儿见了面之后，他马上就上前打招呼了。
“嗯，随便走走，看看未来的文学俊杰们，长的都是什么样子。”杨一就笑。
那位编辑也跟着笑，不动声色地指了指杨一自己：“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哎哟喂，常编你就别捧我了，我怕到时候从天上摔下来，摔得太痛。”少年也假模假样的谦虚几句，然后用目光示意正在看着窗外出神的韩函：“那位同学没有迟到？”
“没有啊？”编辑就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再度看过去确认了一下后，很是肯定道：“绝对没有，这个我可以保证。怎么，杨总认识这位同学？”
“我认识他，他不一定认识我。”杨一自嘲地笑了一声，就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再追问了。
对于他的肢体语言，那位常姓编辑自然是心知肚明的，马上点点头：“那我不打搅了，你自己转转吧。”
杨一点头，然后就准备去找99年新概念最为出名的三杰中，唯一的那个女生张月然去了。不过对于这个女生，他的印象并不深刻，所以也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
就在这个时候，落在后面的赵长天，忽然快步进来，也不说话，就这么冲他使了个眼色。
“有事情？”见赵长天的神情并不太好，杨一心头一跳，随后也跟着对方走出了赛场，不过在短短五六米的距离内，他已然是极快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出岔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够第一时间解决就好。
两人来到教室外面后，不等杨一发问，赵长天就主动解释起来：“九号赛场里面曝出了有人抄袭的事情，而且那个学生的态度还非常差，据过来报告的李编辑说，监考的孙编辑劝说了很久，那个女生就是不愿意出赛场，现在已经给其他参赛的学生造成了很大影响。”
作弊？
杨一首先确认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听错什么，然后才很是不解地看向对方：“赵老师，我没有听错吧，怎么还有作弊的情况？我们这是临场发挥的作文比赛，又不是什么学校里面的摸底测验。”
“开始我一听，也是觉得很奇怪，以为是编辑弄错了什么，不过后来才知道，那个作弊的女生，是把一些写作上可能用得到，但又比较生僻比较难记的国内外诗文，给抄在了一张小纸条上，估计也是想要带进来碰碰运气的。如果带时候能用上准备好的诗文，那就用上，就算用不上，她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赵长天就解释道。
“还有这种说法？”杨一虽然也接受了赵长天的解释，但却始终有些怀疑。
这可是作文比赛，而且还是全国高中都瞩目的比赛，先不说准备的那些诗文，有多少用得到的可能性，光是想想被发现后的结果，只要是稍微明白事理的学生，就都不会选择这种成本极高，但收益极低的做法。
但按照赵长天的说法，现在是人赃俱获，而且旁边还有其他学生亲眼看到了那个女生的作弊行为，所以还站出来指认了的。
这就容不得杨一不相信了。
“真是让人气愤，这些学生怎么就不能学些好的东西呢？非要把一些歪门邪道都弄到考试或者是比赛上来。”赵主编快步走了一段距离，就觉得有些气喘，虽然说身体跟不上也是一个原因，但更多还是被这个有学生在赛场作弊的消息，给活生生气出来的。
“不要急嘛赵老师，毕竟三百多学生里面也只出了这一个人，总体还是好的，这个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物？”杨一就低声劝道，为了照顾赵长天的身体，他还赶紧放慢了自己的步伐，对着对方低声建议道：“严肃处理，广而告之。”
他之所以还要加上后面那个广而告之，就是因为担心赵长天进入社会太久，也染上了一些宣传部门秘而不宣或者是遮遮掩掩的白痴作风。政府部门这么做的后果，及时公信力的流失，而新概念组委会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刚刚被誉为国内教育改革重点项目的作文大赛，立马变成不知情人口中的笑柄。
所以要处理，而且还要对大众明白无误地告知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对于杨一的提议，赵长天只是稍微犹豫了片刻，就点点头信服了。
虽然在新概念作文大赛上，曝出这种消息的确有些难堪，但杨一的处理方式，不正说明了组委会问心无愧，而且处理方式也足够公正公开么？这是消除后续影响的最好办法，哪怕在甫一公布的时候，可能会引发引论，造成临时的阵痛。
从前面的一二号赛场，赶往另一边的九号赛场，要穿过这栋综合楼的整条走道，当两人来到紧挨着的八号赛场时，早已等在隔壁前门处的一位编辑，旋即就迎了上来，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着教室里的情况，满脸无奈和恼怒之情。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位编辑就摇摇头，略带一丝愤然道：“那个学生还是不听劝，我们已经派人到楼下去叫学校保安了。”
赵长天皱皱眉，但是也没说什么，而是当先进入了教室。
杨一随后也跟了进去，然后是那个等候着的编辑收尾。
可当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清楚了，教室里那个唯一站着的女生后，就忍不住脱口而出：“她不会作弊的，我相信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