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边看着昏睡中的阿父,忽然想起自己的爸爸,是不是也这般苍老?
我越想越伤心,忍不住落下泪来,眼泪滴在阿父的手上。
他睁开眼,看到我哭得很伤心,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阿玄,阿父没事,你不用担心。”
“阿父,女儿不孝,这段时间只顾忙着打理铺子,都没顾得上来看阿父,对不起。”我尽管来这个时代不到一年的时间,可是乐家的人对我的爱是那么深那么重,我早已将乐家人当做自己真正的亲人。
如今看到乐广病得这样重,我的心是那么痛,甚至恨不得替他生病。
乐广笑着说:“傻丫头,你已嫁做人妇,自然要以夫家人为重,怎能还像从前一直总是来看阿父呢。”
“阿父,不管女儿是什么身份,阿父永远都是我的阿父,女儿以后会常常陪着阿父的。”我看阿父的样子,怕是时日不多了,所以我打算好好陪陪他。
“玄夫人,三夫人找你。”一个侍女忽然来报。
我擦了擦眼泪,问道:“她是来看阿父的吧?”
那侍女答道:“可是三夫人只是说找夫人有急事。”
“她找我有什么急事?”我奇怪道。
乐广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说:“去吧,也许真的有事呢。”
我这才走出乐广的房间,却见向洛荷正满脸焦急地走来走去,好像很不安,一看到我,忙走过来说:“阿玄,你三哥不见了。”
“三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是在一起的么?”我觉得更加奇怪了。
向洛荷急得都快要哭了,“我们本来是在一起,可是有宦官传召让他进宫面圣,可是我等了快半日了,都还没看到你三哥回来,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如果真是见皇上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我沉思道,忽然转念一想,“可是如果是有人借着皇上之名来行事,那就不好说了。你觉得如今谁敢借皇上之名召人进宫呢?”
“长沙王司马乂?”向洛荷忽然惊呼道。
我点着头说:“没错,如今河间王和成都王共同攻伐洛阳,这司马乂就企图用乐家人来威胁成都王,试图让成都王放弃战斗。”
向洛荷迟疑地问道:“可是这成都王真会顾及乐家人的性命而停战么?”
我冷笑一声说:“哼!怎么可能?这司马家的人向来都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兄弟亲叔叔都不放过,怎么会顾及到王妃的家人?”
向洛荷一惊,惊悸地抓着我的衣袖问道:“如果你三哥真的被长沙王抓去,这可如何是好?”
“三嫂,你先别急,等大哥和二哥回来,我们共同商量一下对策。”我安慰她道。
向洛荷这才松了口气,“阿父病了,我随你一同去看看吧。”
我带着向洛荷走进阿父的房间,却见阿父已经睡着了,可是即使在睡梦中已经眉头紧蹙,眉宇间皆是愁怨。
我们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他,可是他并没有睡熟,感觉到身边有人,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是小女儿乐玄和三儿媳,他强撑着笑说:“你们来了,快坐吧,我没事了,又不是什么大病,过几天就好了,你们去忙你们的吧。”
我心中酸楚,“阿父可是嫌女儿烦了,想要撵女儿走?”
阿父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阿父永远都不会烦阿玄的,你可是我的掌上明珠,阿玄,阿父生病这事,你回去之后不要跟叔宝说,省的他担心。”
“阿父,他是你的女婿,就算阿父没生病,他也可以来看看呀。”如果我真的不跟卫玠说阿父生病的事,可能卫玠真的会很生气,我可不打算瞒着。
我为了让阿父开心,就说了一些店铺里发生的趣事,果然乐广听了之后容光焕发,精神好了许多。
不多久,侍女就拿了药过来,我亲自为阿父喝药,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阿父,这药只是调理你身体的,阿父可记得之前阿玄喝药时,也很不想喝这苦涩的药汁,还是阿父说良药苦口呢。”
乐广苦笑着说:“是啊,这报应来得可真快。”
说话间忽然有侍女来报,有几人来看望乐令。
原来是向洛荷的阿父向勇,禁军首领虞闵,中书令王衍三人,三人看到乐广精神尚好,王衍开玩笑说:“彦辅兄称病原来是想逃避上朝啊,我看你精神很好嘛。”
乐广也哈哈一笑说:“还是夷甫兄了解小弟!”
王衍看到向洛荷说:“向老弟,如今与乐家结亲,真是大喜事,只可惜我的女儿都已嫁作人妇,不然这弘范早就是我的女婿了。”
向勇哈哈一笑,知道这王衍向来不拘小节,也不与他计较,只是笑着说:“那小弟就多谢王令成全了。”
虞闵也在一旁大笑。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阿父看上去心情要好些了,那么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去找三哥,如果真是司马乂扣留了三哥。
我想,如果实在不行就用自己去换三哥回来,毕竟自己一届女流,司马乂应该不至于轻易杀害一个小女子吧。
王衍看到阿玄正在沉思,问道:“乐家小妹不一般哪,居然不惧人言,一本正经地做起了生意,而且在短短半年时间就成为了洛阳名气最盛的店铺,彦辅兄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这阿玄倒有些随我的性子,彦辅兄,这该不会是我的女儿吧?”
我脸微微一红,笑着说:“王世伯又在取笑阿玄了。”
“咦?哪里取笑你了,如今这乱世之中,像你这般敢作敢为的奇女子真是少见,只是阿玄,你那铺子的风格是怎么想出来的,真是令人出乎意料呀。”王衍清亮锐利双目盯着她看,像是在研究我。
这个阿玄真是与从前不同了,如今的她多了几分沉稳和老练,少了几分天真烂漫,眼神实在不太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虞闵也赞同道:“这玄妹妹真是个奇女子,之前有关羽刮骨疗伤,如今有阿玄剜肉疗伤,而且还一声不吭,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都不见得做得到,可是玄妹妹却硬是做到了,真是佩服。”
我却谦虚道:“那次其实是因为我惹仲卿兄生气了,而且我还喝了一大碗酒,后来就晕过去了,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坚强。”
向勇也赞道:“阿玄在危难之中还能想到救别人,真是难能可贵,每次看到荷儿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十分感激阿玄。”
我却嘻嘻一笑说:“哪里,那次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向世伯不必放在心上。”
王衍却打趣道:“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这不把女儿都送到乐家了么?”
乐广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夷甫兄真是会说笑。”
三人又说笑了一阵,觉得乐广该休息了,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