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昊接到河南送来的加急呈报不由得喜出望外,径直去了紫宸殿,未等女帝询问先道:“母皇,河南传来消息,天降神雨,开封府和附近几个附县旱情都得到了缓解,若及时播种,秋后犹能得不错的收成,真是天恩浩荡啊。”
女帝望着儿子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欢快的喜悦,也似被感染了一般笑道:“老天待朕不薄,待朕的黎民不薄啊。”
萧如昊想了想又奏道:“回母皇,这次的雨一半是天意一半是人为的。苏相国在奏表中称是一个叫空花的道士有凝云化雨的本事,才迫不得已在禹王台建了祈雨台,并按照空花道人的请求将神卫营的几门大炮一块借去。”
女帝欣慰地点点头,对萧如昊道:“祈雨成功众人都该嘉奖,传旨下去,封空花道人为护国大法师,薛锐加食一千石,然苏蓁玉擅自借用神卫营的军用大炮,功过相抵,令其处理完河南赈灾事宜和尹尚熊一案及早回京复命。”
萧如昊心下一惊,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位母皇对苏蓁玉有十分的信任和宠爱,为什么现在开始对她反而苛刻了?
女帝焉能不知他的想法,却没有再说什么,又听萧如昊讲了其他的政务,露出赞许的表情,笑道:“朕的太子越来越出息,等朕百年之后亦能坦然去见先皇了。”
萧如昊惊得抬起头看向床帷里的女帝,她因病消瘦了很多,鬓已星星,这个他敬爱了二十年的母亲和帝王,此时正用期望和赞许的眼光看着自己。
心中蓦地一恸,眼中泪已盈然,不由得道:“母皇,我……”
“回去吧,好好处理政务,不要荒废了,这个国家所有的人正仰头看着你。”
女帝手一挥示意萧如昊退下,又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又道:“也不要太累了,朕今天见了楚国公的嫡女,容貌十分清丽,举止言谈也是大家闺秀的典范,朕想让她给你做太子妃如何?”
刚站起身的萧如昊又忙拜倒在地,心里纵然十分不愿意却故作欢喜道:“儿臣愿意听从母皇的安排。”
萧如昊刚出了紫宸殿大门,一阵热风迎面吹来,已然是五月的天气了,玉京城的五月要比江南干燥许多。紫宸殿两旁的花木本来整整齐齐的,霎时被吹得凌凌乱乱。
再抬头却见安庆长公主带了一班随从远远走了过来,她性格急躁,走得极快。萧如昊有心回避却已来不及,只见安庆公主道:“太子殿下看到本宫来了就要走吗?”
“皇姐惯会揶揄,已经向母皇请过安了,仍有许多政务要处理,母皇便让我先回去。”萧如昊淡然答道。
“也是,太子监国怎么能和我们这些闲散清客一般的人一样。”安庆公主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太极殿去了,一身浅色的宫裙化成这繁华的一角。
翌日早朝,萧如昊按照女帝的意思吩咐下去,嘉奖了空花道人和薛锐,另拟一旨送到开封,让苏蓁玉早些处理完灾情善后工作和尹尚熊的贪污受贿一案,尽快还朝。
开封,原本微不足道的州府,这一遭祈雨传奇却让它名震中原。
为了彻底解决旱情,苏蓁玉派人疏通黄河故道,引黄河水入开封府诸县,只因工程浩大又耽误了许多日子。
“本相想在回玉京之前把水利一事托付给可靠之人,不知道何人堪当此任?”苏蓁玉问话的人正是河南刺史荀无忌。
荀无忌原是军旅出身,精通武术又善谋略,曾经是太子府炙手可热的近臣,然而自从他到了河南上任,渐渐失去了壮志凌云之心,偏会在官场上左右逢源,不见当年风神。
有人说是他惧内缘故,这个钢铁硬汉才会变得如此懦弱无能,苏蓁玉却不以为然,这次谈话虽然荀无忌满口奉承,显得十分平庸,却已在谈话中把自己和贪污一事撇得一干二净。
苏蓁玉需要借荀无忌在河南的势力,不然单赈灾一事就难上加难。
荀无忌见苏蓁玉沉思着不再说话,试探着说:“相国,这事还是待陛下和太子决断的好,下官不敢妄言。”
主动提出托付水利一事苏蓁玉也是试探,不管荀无忌经此一劫留不留任,水利工程谁来接任今上恐怕早已有了人选。再说,尹尚熊咬死了荀无忌一概不知情,那么,荀无忌的罪就小很多了,顶多按律罚俸,降职都无可能。
“无妨,你拟个名单我们一起斟酌再递折子,最后由陛下和太子定夺。”
荀无忌正襟答道:“愿听相国大人安排。”
说话间,门上传报空花道人来访。原来那空花道人要奉旨入京,由此北上,特来道别。
荀无忌遂起身告辞,外面已传来诵号之声:“无量寿福。”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远远走来一个灰衣道人,正是空花。
“下官先告辞了。”荀无忌起身一揖别了苏蓁玉。
空花道人看着匆匆而去的荀无忌顿时心下疑惑,问道:“何以贫道刚来,刺史大人便去?”
“没想到道爷也爱多问俗事,岂不苦恼哉?”
“哈哈哈哈,是贫道错了。”
“道爷过来只是辞别吗?”苏蓁玉单刀直入地问道。
空花道人从道袍袖口里拿出一个卷轴笑道:“这是贫道绘制的河南境内黄河流经图,还有其他几条河的地势,费了好些日子才做好的,想着这边水利久已失修,大人该是能马上派上用场,就带了过来。”
苏蓁玉有些讶异地接过卷轴道:“道爷如何得知我要修水利?”
“天机不可泄露。”
“好,那我收下了,道爷久居开封,对这里的人事应该比我了解,道爷心中何人可以托付水利一事?”
“相国既然问起,贫道直言力荐一人,亭侯赵梓玉,此人现居杞县。”
苏蓁玉在心中记下此人,见空花道人有离去之意,忽然正色道:“道爷此番进京必是前程锦绣,本相但有一句话嘱咐,勿扰国事。”
空花道人只听得“本相”二字起语气加重万分,拿眼觑她,蓦地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扬长而去。
红袖看着他的背影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记不起来了。”
“不用管他,他有他的志向,只要不对秀丽河山下手就行。”苏蓁玉懒洋洋地说道,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早已不想臧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