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几天,我便只在院里做着香囊,日子过的也是平静,无人来访,我便不需作迎。
可眼看着应钟已过半,马上就要迎来了龙潜月,我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在清繡庙时过的生辰。
我去清繡庙时,便只孤身一人,我与阿爹赌着气,我不肯放下我的傲气,于是不作任何辩解,便只带着厌气,去了南一百里外的清繡庙。
寺庙很宏大,盛名颇高,来往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可寺庙后头的山隐小榻,却十分的冷清,只住着一些名气不传,年岁较大的僧侣。我便是与他们同住,与我一屋的,还有一个叫做冴意的女子。
我在清繡庙住了九个多月,她便伴了我九个多月,直到我回府的那一天。
冴意比我大了八岁,我曾问过她,为何要住在清繡庙里,她只笑笑不语,后来才告诉我,是要活个清净。
冴意其实并不姓冴,而是姓沂。这是在我生辰那天她告诉我的。她说:“沂这个姓不好,我不用。”我问她为什么,她只耸了下肩说:“冴意可比沂冴好听多了。”然后满不在乎的看着我。
而我也就没有多问了,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秘密。
那时的仲冬就已经冷的让人发瑟了,可我依旧喜欢跑进后山的院子里呆坐着。那段时间,我过的最清闲,只是偶尔会想起我的阿娘,心便会被揪一下的难受。
我曾问过冴意她的家人,冴意只是默默的看着远方,没有回答过我。
其实我与冴意在一起的九个多月,并未说过太多的话。冴意不太爱讲自己的故事,而我也不想提起将军府。
多的时候,我们只是做着各自的事情。有时会聊一聊天气,有时会聊一聊喜爱。更多的,是冴意会与我说寺里发生的趣事。
而冴意每次都会说的绘声绘色,可说完了,便完了。我时常会看见她一个人望着远方,像是在看某一个地方,或者某一个人。
只是我从来没有与她谈论过。
冴意最爱做的事,便是瞒着同院里的人喝酒。她常常把自己喝的半分醉,然后走到房外吹着凉风,只是夜色太过漆黑,闪闪的星光照不亮她的脸,所以我并不知道,她是否流过泪。
而我记忆最深最深的,便是在我生辰那天,冴意提出了一壶好酒。
那是一壶上好的桃花酿,冴意平日里喝的,不过就是一些浊酒。她说:“这桃花酿开了封,只许喝半壶,我还得继续埋着,留着我以后尝。”
我笑了,那是我第一次饮酒,便只一杯,我就飘飘乎不知其所以然了。而冴意的桃花酿到底剩了多少,我至今都不知道。
而那年的生辰,就只在醉晕晕中过了。除了冴意对我说的:“你以后的路还长,千万过的小心。”便没有了其他人的祝语,而冴意说的话,也只勉勉强强的算做祝语。
后来,我又遇上了一个人,只是他不爱理睬我。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叫做什么,在寺里时,我称他为“阿言”。
那是一个少言寡语的少年,我与他讲上十句话,也不见他回我一句。问他叫什么,他也没有回答过我。可我总不能一直“哎哎哎”的叫他。于是我便对他说:“以后我就叫你阿言吧。”
“阿言,阿言。”我觉得要比“哎”好听多了。
而阿言对我说过最认真的一句话就是:“一个人若没有执念,就能过的随心所欲了吗?”
我不知道为何,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从来只是瘦瘦小小的坐在青石上吹着叶子罢了。
后来他与我说,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想那就是他的执念。
再后来,我便再也没有见过阿言,他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可其实他谁也没有打扰,只是我走到了他身边而已。
他走了,我并不伤神,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只是偶尔路过那块青石,会想起曾在青石上吹着树叶的少年。
可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曾记住,其实,我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他。唯有的,便是我对他说过的“阿言”两个字。
日子便一天一天的过,直到有一个下午,我收到了高夫人的信。我看了信,我猛然的想起了阿言。他说,他有自己要做的事,那是他的执念。而如今,我也有了我的执念。
我的阿娘。
我要回府的前几天,是我与冴意说最多话的几天。我与冴意说:“我回府了,你可以来找我喝酒。”
她伸着懒腰回答着我说:“我还可以去给你做丫鬟。”我惊了一下,然后笑着对她说:“你太大了些,不然也可以去做我的丫鬟,我可以包你酒喝。”
她笑着摇了摇头说:“难呀。”然后便继续懒散的走着,走到了一块矮石旁,便坐了下来,晒着太阳。
“你真要一辈子就只在这清繡庙了?”我走过去问着她,站在了她的身旁。她忽然的转头,用打量的眼神看着我说:“你不原本也打算长住吗?”
“倒也是。”我笑了一下,就没有再说了。在她身边又站了会,然后打算回屋的时候却听到她对我说:“以后没事不用想着来找我。”
“什么!”我惊讶的问着她。“你好好过你的,真想喝酒时再来找我。”我听她随意的说,也没有再回她了,便进了屋。
可如今我再想起她的话,便只觉得好笑。“真想喝酒时再来找我。”我喃喃的想着,但我的确找过她一次,可是因什么,我却不记得了。
这时我看着手里半成品的香囊,轻轻的叹了口气。“真是好累。”我半笑着说,然后才发觉,我竟在笑着。
“小姐累了?”明儿对着我说:“那明儿给小姐揉揉肩?”我看着明儿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明儿便过来帮我按着肩了。
揉按过的肩果然舒展了许多,我稍微的又动了动胳膊,然后长舒一口气,仿佛洗净了这几天的一身铅华。
“明儿。”我喊了她一句,然后看着她说:“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