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侍匆匆跑进来，在殿中行礼，“殿下，十皇子夭折了。”
青冀一愣，“夭折了？怎的如此突然？”
“宫中传的是，因为暴雨尚书房提前下学，十皇子贪玩溜到御湖边，溺了水。”小宫侍低头回道。
华安闻言，品茶的手顿了一顿，“十皇子？”
“回姑娘，是。十皇子青鸿。”
华安看向青冀，“十皇子便是昨日那个小一点的孩子？”
青冀点点头，“是他，今年虚岁四岁，刚去尚书房。”
“如此小的孩子啊，这样就夭折了。”
“是啊，他出生的时候，天生祥云，钦天监向父皇进言，说幼子降生，天降异象，此乃祥瑞之兆，皇之十子，天赋异禀，多加培养日后必成大器，为帝为臣皆将使国富民强，东昭万世。”青冀顿了一顿，“这也是为什么齐贵妃千请万求父皇在十弟刚满三岁就送入尚书房的原因。”
“谁知竟害了这孩子。”华安摇摇头，“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只可惜孩子那样小。”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门口走来了一个宫女。
“瑛姑姑，您怎么来了？是母后有什么事情吗？”青冀问她，这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从小照顾青冀长大，青冀十分敬重她。
“太子殿下，下午十皇子的事情您知道了吧，皇后娘娘被皇上叫过去了，请您过去看看。”瑛姑福了福身，说道。
“后宫除了这等事，母后自然要过去的，瑛姑姑且放宽心。”青冀点了点头，道，“我这便过去看看。”
“是。”
“阿涵，去取我的披风来吧。”青冀对华安说。
片刻，青冀带着人到了承阳殿。
“皇上，皇上，你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是皇后！是皇后害了臣妾的鸿儿啊，鸿儿还那样小，他，他，他才三岁啊……呜……”华安一进殿，就见衣衫不整的齐贵妃伏在式梧帝膝头哭泣着。
“齐贵妃，说话可要讲证据，十皇子没了，怎的能和本宫扯上关系，你莫要因为失去了孩子便血口喷人！”皇后摆摆衣袖，站在一旁。
“你胡说！就是你！今日申时侍卫发现我儿在御湖边……在御湖边……没了气息，我当下便去了，我神志不清没有注意其他东西，可我身边的宫女发现了，发现了这块帕子，这个布料，可是月前皇上赏下来的，只有皇后娘娘您宫里有！您还狡辩什么！”齐贵妃猛然站起，从袖中抽出一块帕子，“云锦的料子，整个东昭能有多少，还要狡辩吗皇后娘娘！”
齐贵妃深吸了一口气，“皇上，请您明察秋毫！我的鸿儿还没尝尝人间烟火气，就这样没了，绝不能放过害他的人啊皇上……”
式梧帝按了按太阳穴，头疼道，“阿绮，你先冷静一点，鸿儿若只是失足呢，小孩子心性贪玩……”
“皇上……”齐贵妃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式梧帝，“皇上，他昨日还趴在您怀里叫父皇，昨日还将摘来的花给您，昨日还跟您说，要父皇跟他一起疼母妃，他怎会贪玩呢……鸿儿最乖了，每日一下学都是先回来找母妃啊，怎会一声不吭先去玩啊……”齐贵妃捂着脸呜咽着，她很难想象，孩子这般莫名地就夭折了，而孩子的父亲还袒护那女人。
“行了，你住口，鸿儿没了我也很伤心，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给鸿儿一个交代。”式梧帝手托着头，抬手示意让人把齐贵妃带下去，“齐贵妃痛失爱子，淋了雨发了高烧，送回承德殿修养。”
“皇上……皇上……”齐贵妃被人架着越走越远。
“皇后，你可知罪！”式梧帝忽然坐正，盯着皇后，怒道。
“臣妾知罪，臣妾应好好教导皇子们，不该让他们如此贪玩，请皇上降罪。”皇后拂了拂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悠悠然跪下。
式梧帝见皇后这般态度，怒火更甚，“哼，你倒是生了一张巧嘴，你敢说，鸿儿夭折，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式梧帝拍案，华安感觉他把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吓人了，她只有一个词来形容式梧帝，呵，外强中干。
这样的人，究竟是有什么本事能覆灭大温，他怎么配。
“回皇上，十皇子夭折，与臣妾无关！若皇上降到臣妾身上的罪名不是管教不严的话，臣妾一概不认！”皇后脊背挺得越来越直，她死死地瞪着式梧帝，华安心道，倒是有个硬骨子，黑锅马上都要背上身了也不慌张。
越来越有趣了呢。
倏然之间，大殿安静了下来，宫女太监都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主子们，华安将自己隐在暗处，看不清面上的表情，青冀冷眼看着这一切，好似并没有什么波澜。
式梧帝与皇后之间，剑拔弩张，谁也不曾相让一步。
式梧帝满眼的探究、怀疑，落在皇后身上，而皇后只是直直地跪着，暗波流转，气氛压抑。
好一会儿，式梧帝转了头去，将大太监招了过来，“传朕旨意，着内务府查办今日十皇子之事，一有进展便来向朕禀报。”
式梧帝顿了一下，“皇后看管后宫不利，罚抄佛经三百遍，抄完送到皇林寺为十皇子祈福，抄佛经期间，便不劳皇后辛苦，让皇后在梧桐殿养身体吧，另外，命罗贵妃暂掌后宫一应事务，下去吧。”
“这……”大太监陈张了张口，看到式梧帝扔过来的眼神，又收住了，“是，陛下。”
“太子，送你母后回宫吧。”式梧帝起身，走到青冀身边，拍了拍青冀的肩，“希望不论你母后如何，但你要清醒。”他的声音很小，很近的距离，华安用了内力才听清式梧帝说的什么。
呵，这话说的跟个明君一样。
式梧帝走了，青冀便上前扶起皇后，“母后……”
皇后拂开青冀的手，“冀儿，明哲保身，这是一蹚浑水，你别沾。”
“是，儿臣明白。”青冀行了礼，目送皇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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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涵，你知道吗，父皇有四十多个妃子，子嗣更是多，从小，母后便教我，万事都要明哲保身，即使有事会和她扯上关系，也要我冷眼旁观。
“我十岁之前，见过我父皇的次数，三只手都数得过来，即使我是皇后的儿子，即使我是嫡子，他也不会对我多么疼爱，而十弟，是他第一个愿意抱的皇子，他很喜欢十弟，十弟乖巧聪慧，一点也不辜负钦天监说他天赋异禀的名头。
“可他在十弟不明不白便没了这件事，和我母后身后家族的强大，他还是大惩小戒，在他的眼中，他更关心的永远都是大局。即使我知道我母后不会伤害十弟，我还是觉得，在这个冰冷的宫里，一点温情都没有。”
青冀走出大殿，看着被宫墙切的四四方方的天，他说着，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叫华安一起离开。
“皇家多薄情，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华安说道，她的家她的皇宫有感情，是温暖的，可结果呢，结果美好吗。
是拜他们所赐。
原来薄情的人，对家人也一样冷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