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38年,已是大唐贞观十二年,彼时的中国正处于唐太宗李世民这位千古一帝的治理下,国力强盛,欣欣向荣,成为当时世界首屈一指的强国。
这一年的一个寒冬之夜,大雪纷飞,北风猛吹,在河北恒州元氏县一个叫萧家庄的地方,有一个大户家中正在紧张忙碌着,这家男主人叫萧齐,妻子萧刘氏正在用力生产,头上冷汗涔涔,口中呻吟不止,忽听产婆大叫:“生了,是个男娃。”
紧接着就是一串婴儿的响亮的“乌啊乌啊”的啼哭之声。萧齐听闻产婆呼声,大喜过望,冲进产房,接过孩儿,想到自己中年得子,妻子生育艰难,不禁喜极而泣,仔细端详:“但见娃儿天庭饱满,皮肤白嫩,双目微闭,俊美异常。”
萧齐心中甚是宽慰,弯下身来轻拂爱妻额上汗水,柔声道:“夫人辛苦,为我萧家立一大功。”
说起恒州这地方,并不太为人所知,但要说到三国时的常山,应是无人不晓,想那白袍将军赵云每一出场总是一句:“吾乃常山赵子龙也!”常山后来就改称恒州,处燕赵之地,自古民风彪悍,人多慷慨激昂之风,千年来不知出过多少英雄豪杰。这萧家庄上,原本是萧氏一族聚居之地,后因隋末唐初战乱,庄上又接收了大量外地流民,故外姓之人亦不在少数。
萧氏一门数代耕读传家,祖上兼做些买卖,传到萧齐这辈,已是当地有名的富裕人家。萧齐为人豪爽大气,好朋好友,最喜扶危济贫,是当地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侠义孟尝君。只是婚后十数载,到了三十多岁,膝下竟无一儿半女,人生遗憾,莫过于此。此次得子,自是欣喜若狂。
萧齐正欢喜时,有家仆萧三来报:“老爷,门外来了一乞丐,小的已经打发了他施舍,但那人非要见主人一面不可,说是有要事相告。”萧齐一生走南闯北,阅人无数,心下暗想这中间必有古怪,高声道:“快快有请,莫怠慢了贵客。”
那萧三转身离去,没一会儿功夫,带来一乞丐,那乞丐身材甚是高大,双目如电,虽浑身上下污秽不堪,但自有一副庄严之相,令人不敢小觑。那乞丐面向萧齐,弯腰作揖,朗声道:“贫丐方才在村口,远远望见阁下家中红光满室,犹如着火一般,急匆匆赶来,却听闻有婴儿啼哭之声,想必施主家中必有贵人降世。”
萧齐大笑:“诚如高人所言,正是犬子刚刚生诞。”
那乞丐道:“贵子生有异兆,前途不可限量,在下又受阁下施舍,无以回报,施主可否赏光让贫丐给公子相面。”
萧齐早已觉察这乞丐绝非凡人,道:“承蒙高人垂爱,且随我来。”
萧齐带着那乞丐,径直走进堂屋,又招呼他坐下后,进入内室,抱出那娃儿,递到乞丐面前,但见那乞丐双目盯着婴儿,眼冒精光,又用那脏兮兮的手指撩拨着婴儿的脚掌,凝视半晌,才言道:“贫丐看这娃儿,天庭凸起,长眉隆准,嘴大如蛤,脚底有粉色胎痣一枚,未来定是远赴他乡谋生,必成大富大贵之人。唯婚姻之事多波折,佳偶远在异域。敢问公子已有名字了吗?”
萧齐大喜:“但盼我儿平安度过一生,未曾想还有此等好福气。这孩儿刚才出生,还未曾取名,还请高人代为赐名。”
那乞丐道:“令郎日后功名、婚事皆在远方,父母亲戚无靠,就让他名远字近之吧。这孩子将来必成国之栋梁,望施主好生将养,不负上天之美意。”说罢不待萧齐答复,拿起萧三施舍的钱米,头也不回地离开。
萧齐自是且喜且忧,喜的是孩子未来大有出息,但一想到孩儿将远离父母,漂泊在外,不禁忧上心头。当下也顾不了那许多,走进产房,遂将自己和那乞丐的遭遇告诉了爱妻刘氏。萧刘氏听了,见郎君愁喜参半,轻声安慰:“萧郎勿忧,自古相面算卦之言,姑且听之,何必当真。但萧远这名字取得当真不错,以后就叫孩子‘远儿’吧?”
萧齐点头称是,自嘲道:“还是夫人心宽,想那乞丐,也是想乘着我家喜事,讨些彩头罢了,就我偏偏还上了心,让夫人看了笑话!”
夫妻正闲话间,听闻院外有人高喊:“萧大哥,大嫂,小弟恭喜二位喜得贵子啊!”
话音刚落,那人也不待萧三通报,就已进了屋。二人一看,正是隔壁邻居,姓张名伦,此人祖上本是山西人氏,因太原战乱,流落河北,幸得萧齐父辈救助,就在萧家庄扎下根来,数十年间,居然也累积不少财富。张伦自幼和萧齐一块长大,两人情深义好,早早结拜为异姓兄弟。
那张伦道:“听闻嫂嫂今日分娩,生了个公子。你那弟妹偏生了病,起不来床。我代她来看看咱侄儿。”
萧齐抱了孩子,递与张伦,张伦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了,情不自禁赞道:“哥哥嫂嫂好福气,生了个比女娃子还俊俏的公子哥。正好我家那最小的姑娘玉儿年方一岁,我来前与你弟妹商议了,如你们二位不嫌弃,咱两家就此订个娃娃亲吧!”
萧齐道:“贤弟说的是哪里话,你那个闺女生得玲珑剔透,是庄上有名的美人胚子。咱俩又是义兄弟,承蒙不弃,让两个孩子结了秦晋之好,自是亲上加亲,何乐而不为?”那张伦听了,自是开心,又闲坐了会儿,天南海北地闲聊一通,便放了贺礼,满心欢喜地去了。
时光荏苒,转眼十三年过去。这期间萧刘氏也未再生育,那萧齐惟有萧远这独子,自是视为掌上明珠,细心照料教养。萧远五岁时,就被送到张伦家的私塾,和那张玉儿一起拜了师傅,学习琴棋书画和诸子百家的典籍。待萧远八岁时,萧齐又从县里雇了有名的武师,教习他拳脚棍棒和骑射功夫。等萧齐十三岁时,已身长七尺,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竟是远近闻名的俏公子了。他力大无穷,能左右开弓,百步穿杨。十八般武器,自是样样精通,拳脚功夫,早已一县无敌。萧远不仅勤练弓马骑射,更是酷爱读书,于前朝经史子集无不涉猎,犹爱一部《孙子兵法》,几年来诵读竟不下千遍。更让萧张两家欣慰的是,这萧远和那张玉儿郎才女貌,情好日密,俨然已是恩爱夫妻的模样。
这一年的元宵佳节,玉儿吵着非要去县城观赏花灯不可,张伦夫妇一向视玉儿为心头之肉,唯其命是从,遂找了萧齐夫妇商议,两家人都觉得玉儿要求也不过分,加之多年来也未带孩子去逛过县城,于是萧张两家略作收拾,带上萧远和玉儿,上了萧三备好的车马,直奔元氏县城而来。元氏县城离萧家庄也就二十里地,萧三不紧不慢地赶着马车,只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萧三定了家名叫“太白居”的客栈,把萧张两家安顿好住处,向店家打听了晚上闹花灯的所在,先去查看一番。黄昏时分,待萧齐等人用过晚饭,萧三也兴冲冲地赶回,对萧齐道:“老爷,这次花灯节在东门外关公街举办,打今儿开始连办三晚。小的刚才看过了,满大街都已经扎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好不热闹。”
玉儿拍手叫道:“那真是太好了,以前都是在书上看到元宵闹花灯,今日终于可以一睹为快了!”
萧齐等人遂跟着萧三往关公街而来,太白居距关公街不到一里地,加之萧远、玉儿急于赶路,转眼即到。此时天色渐暗,街道两侧各样花灯已经点上,连绵了足有二里之地,远看如同两条火龙一般,颇为壮观。花灯之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已走上街头,对着花灯指指点点,街上到处都是各种卖小吃的、玩杂耍的、算命打卦的,好不热闹。唐时流行宵禁制度,平时黄昏,暮鼓击过,城里的居民就严禁外出,每年也就元宵节这几日夜间,允许市民上街赏灯,故这晚元氏县城万人空巷,摩肩擦踵,格外拥挤。
萧齐夫妇、张伦夫妇和萧三在一起玩赏,玉儿则紧跟着萧远玩耍,一会儿吃个糖人,一会儿买个荷包,一会儿陪着萧远看会儿杂技,好不开心。正往前行走时,玉儿忽觉腰间被谁撞了一下,低头一看,身上挂着的一个香囊不见了。玉儿抬头看到身边不远处一个男子贼眉鼠眼,正钻在人群里往后边逃去。玉儿尽力往后追出两步,大叫:“贼人哪里走,快来抓贼啊!”人流依旧涌动,无人理会玉儿呼喊。玉儿再回头时,已经不见了萧远,心下不禁慌张起来。
萧远也正满心欢喜地赏花灯、品小吃,一回头却不见了玉儿,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没了兴致!他回身向后寻找玉儿,无奈人潮如水,举步维艰。萧远一步一步挪到刚才来到关公街的位置,依然没有发现玉儿踪迹,也没看到父母和张叔父他们的身影。饶是春寒料峭的天气,萧远也是吓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