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夫子消失两天之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吴楠一见一脸笑意,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夫子,两日不见想死我了!”
林沐风瞧众人的眼色,怕是只有自己最后一个知道的。山军说:“今儿早上杀了只羊,已经炖了,中午大家吃羊肉喝羊汤去去寒,嘿嘿,特别是老夫子,这几日甚是辛苦,要补补。”
大家又嘿嘿一乐,英夫子老脸微红,也跟着笑,“劳诸位费心了!我这两日确实公事上耽搁了,正好今儿中午乘大伙一起喝汤吃肉把这两日的事议一议。”
罗围应对匈奴那一役在众人面前露了脸,也有一碗羊汤喝。吴刚先说了说这两日崔宏憬的动向,他收拢士卒昨晚想劫营,被打退了;蒋辉佣兵自重,听说这些日子与匈奴常有来往,看样子“刀切豆腐两面光”,这老小子要两面讨好了。
余干给英夫子端了一碗羊汤,知道夫子年高,吃的少,给他只盛了一块羊肉;还不忘嘱咐一句,“小心烫”。
英夫子拿到汤,端在手里,先用鼻子闻,点点头,“新鲜!是刚宰的。”吹了会子待汤凉下来,在用一把木勺,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余干道:“崔宏憬一直往南退,看样子长安咱们加把劲就能够得着了!”
英夫子一脸刚毅,“余干,事要急心要细,虽然崔、蒋之流被打退也不要太低估了他们。长安毕竟是藏龙卧虎之地,进军长安要快,免得他们腾出手、缓过神来。要多派细作。。。”
吴刚道,“夫子,告诉你个好消息,刚刚听说,皇帝老儿可能要走,去巴蜀。”
英夫子开了笑脸,“他若是舍下这一座雄城,那真是天助我也!王将军知道吗?这可是个重要消息,你们若有详细情报需立刻禀报!”
“谁在念叨我?”王磊进来了,后面跟着崔壮和王秀。原来,三晋之地,留给董凉去周旋了,崔壮领着自己的人马和王将军的长子来此“相助”了。崔壮脸上挂着伤,看样子自从英夫子走后崔壮没在卓运澜、林国豪手底下讨到好。
英夫子早已知他渡江而来,面上还是寒暄了两句,接着问道:“董凉还能坚持多久?”
崔壮道:“他自有回旋的法子!”
王秀道:“什么法子,不过是继续做韩思危走狗罢了!”
“闭嘴!”王磊喝到,“大人的事你擦什么嘴!”
崔壮出声帮腔,“王小将军快人快语而已。弟兄们,我带了些家乡的礼品都让人送到列为的营里了,都是些酒、醋、面点,薄礼、薄得很,你们可别嫌弃啊,哈哈!”
英夫子上前相迎,“入座吧,这大冷天的。喝口羊汤暖暖!王将军,接下来又是硬仗,大家伙要做好准备!”言罢,眼睛瞟向崔壮。
崔壮的面皮厚,“那是,这一路我都跟手底下的弟兄们说要是能攻入京师,为王磊兄弟占了那位子,那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吃香喝辣。。。”
王磊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进了京,那位子也坐不得。”
众人一听,纷纷不依。“这位子你不坐谁坐?”
“我们费那么大劲入了京,不就是坐那个位子么?”
英夫子出来一摆手,“王将军的意思是暂时不坐。赵逸秋不一定能捉住,到时候先找个姓赵的坐那个位子,等天下定了再恭请王将军坐那椅子不迟。呵呵,到时候你们可不要抢啊!”
崔壮反应快,“夫子哪里话,这位置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谁若是有二心,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王秀扯着脖子嚷了一句,“这位子自是我爹的!”
“下去!”王磊故作严厉,眼角却笑开了花。“都是弟兄们抬爱,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不过,我有言在先,这位子本就是弟兄们的,我王某人何德何能,到时候大家伙一起轮流坐吧。”
这话说出来是不会有人信的,即使下馆子请客位子还不能乱坐呢。
英夫子又听了会众人的情报,做了些部署调整,大家就都散了。林沐风陪着英夫子进了英夫子的军师大帐,帐内常玉早把炭火烧的旺,林沐风扶着英夫子坐在太师椅上,“看样子,河西三晋之地要丢了?!”
英夫子点点头,“崔壮说到底不是统兵的材料。他也就只能和众人喝喝酒拉拉家常,一个把义字挂在嘴边的庸才!”
“听王秀的意思,董凉是又要回头投靠韩思危了?如果崔壮是义字挂嘴边的庸才,那王秀岂不是。。。。”
林沐风讲到一半,突然想到王秀终归是王磊的嫡长子,将来保不齐还要坐那个位子的;人在屋檐下的古训还在耳边。英夫子淡淡一笑,“王秀乖张、量狭,是个蠢材。”英夫子替林沐风说出了口,“我得到情报,王秀同崔壮不给董凉给养;崔壮被韩、卓、林三部人马围攻,董凉没有立时倒戈已经是仁义了!”
“他这是报当日不杀之恩!”
英夫子看着林沐风一脸肃杀,笑了。“凡事留一线嘛,他董凉也是无路可走。说到底,我们没有独当一面的将才!沐风,你坐。我老了,做事可以无所顾忌了;你还年轻,将来的路你还要仔细把握。”
林沐风哂道:“夫子,不是你让我入伙三年的嘛,现在又说这话!”
“是呀,是的,年老心软。”
“是这几日的软玉温香让夫子你心软了吧。”
英夫子拿手拍他,“你小子,也不正经起来!好了,天色不早了,回营吧!”
林沐风回到自己的营帐,果然崔壮送了些酒、醋之类码在一个箱子上,林沐风一瞧,箱子深,似有夹层,林沐风上面摆的酒放到一边,把下面的木板打开,果然,整整齐齐码了三十锭银子和几小块散碎金子,“他这土特产倒是人见人爱!”正笑崔壮的礼真是应景,听到一个憨憨的声音,“林哥哥,我来瞧你啦!”
是周正。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啃光了的棒骨。“你怎么来了?吃了么?你们也渡江了?你姐姐呢?周洁呢?”林沐风问。
“我姐姐他们嗯在外面,嗯,她们让我来找你。我可是几天没吃饭了!”
“她们呢,有吃的么?也没有?你等我,我去备些吃的给你姐姐们!”
崔壮也还算有心,带了些王磊、英夫子身边人的亲戚来,只不过安置于十里外的一处镇子上,他知道英夫子不好说话,营里的规矩又严,生怕马屁拍在马脚上。以周洁她们的关系自是得不到独一处的院子,和十几人挤在一个漏风的屋里,连盏风灯也没有。时间已近子时,周慧已经睡下,周洁眼睛半开半阖,听到周正的唤声睁开眼,迎着月光见到披星而来的林沐风,笑意从嘴角范开,却装作睡着了。
林沐风不想惊扰他人,轻轻的唤了一声,“周妹妹。”周妹妹被她一声轻唤,羞的不敢抬眼看人。如何叫醒一个在装睡的人?林沐风似自言自语又似和周正私聊,“她们俩都睡下了,我就不打扰了。明天大军就要开拔了,我怕这段时间。。。”
周洁听了,忙睁开眼,又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周正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跟着林大哥吗?”而后,身子在周正之前的林大哥似突然进入了眼帘,“呀,林大哥,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而后周洁挽发、起身、整衣。“你看这也没个坐的地方。”一脸赧然。
林沐风望着周洁手足无措的模样,关心道:“来看看你们,给你们带了点吃的。你们先在这艰苦些时日,待拿下长安给你们找一处好地方。我说话算话!”
周洁听了,连连点头,又从包袱里拿出两套衣服,红着脸递到林沐风跟前,“这是给你做的,做的不好别嫌弃。”
林沐风略略看了看,针线活俱是好的,收下,把自己带来的吃食放在她卧铺边,“明天我让人再送些吃的来,总不能饿着你们。夜深了,你看你给我做衣服,自己的这么单薄。来,我这大氅是羊羔皮缝的,够大,你和周慧晚上一起盖,躺下吧,睡吧!”
“林哥哥,你自己要当心。毕竟我。。。你母亲等你回去呢!”
林沐风在周洁身上轻轻拍了拍,“你放心,周正兄弟我会好好照顾的。”
周洁乖巧的闭上眼,佯装睡下,林沐风放下心而后领着周正走了。
回营的路上,经过罗围的防区,林沐风只见两骑乘夜而出,不是自己军中的装束,来去甚急,须弥不知所踪。林沐风脸一沉,向左右道:“你们先回去,我去瞧瞧罗将军深夜会的是哪门子客。”也不管底下人回话,自己策马前出。
“口令!”
“秦岭!”林沐风一声朗喝,罗围中营的栅栏门应声而开,林沐风下马扶剑而进。
“林将军!”
“我且问你,刚刚走的那两骑是何人?”
“这?”
“他们答得出口令?!说!”
那值夜守营的汉子不敢说,这时罗围闻声出的帐来。“林兄弟,你莫为难他。刚刚走的人是我带进营的。”罗围领着林沐风进了自己的营帐,“这儿冷,里面说!你的随从呢?来烤烤火!”
林沐风见罗围虽是深夜却还是铁甲傍身,林沐风感念其心中怀有兵戈之事,口气也就缓了。“越到长安,罗兄弟你的故朋旧友来找你的多起来了吧!”
罗围知道他有所指,轻轻一笑,摆手让下人烫了壶酒来,“林兄弟,我知道你要问刚刚那两个人是谁,不是别人,当年我在黄羊驿的故交。一个叫孟庆丰,一个叫曹旺,曹旺是我以前的家丁,从京里跟到黄羊驿,后来。。。唉,不提了,他们之前投靠了蒋辉,现在蒋辉失势,他们想劝我一同投奔懿王;哼,我可是当年被他们赶出来的,我还得记他们的不杀之恩!如果说赵逸秋让我背了叛国之名,那这孟庆丰就让我成了丧家之犬!让我和他们去投靠懿王,这赵老儿的说我是反贼,小的若是接纳我,这不是打老子脸么?!呵。事到如今我和林兄弟你们在一条船上了,走不脱你跑不了我。我不拿下他们送给王将军和夫子是因为我不想背上卖友求荣的名声。。。”讲到这罗围苦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的名声已经够臭了,这名声要再榜上身,那我真无以自立了,见谅。若是小夫子你要拿我我没二话。”
罗围讲的一脸赤诚,林沐风也就放下了心,是呀,罗围是被黄羊驿的旧部赶出去的,当日他们没有拿他邀功,他今日也算是投桃报李。“什么小夫子,哪里来的诨名!一刻之后你要巡营,我看今日夜色正好,我同你一起吧!”
罗围不勉强,一刻之后,罗围领人巡夜。两人踏着铺满一地的星光聊着各自的曾经。夜越是清冷,头脑就越是清醒。罗围渴望进京,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是的,哪怕不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也要回去,兵荒马乱朝不保夕的年月,一转身可能就是一世,回去!至少曾经的家要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