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到了第二日,我仍旧走到茶楼里消耗闲情,听见有客未迈过门槛就朝楼内嚷嚷道:“掌柜的,那说书的老先生可到了?”
有小二迎出来带客人入座,坐在柜台算账的老板娘抬头笑道:“瞧你们一个个猴急的样,还有半个时辰呢,你们且饮茶等着吧。”
“嘿,你说那骆小少爷到底有没有被买走啊?”有客按捺不住与人猜测。
“兄台,只有低贱的战俘和奴隶才会被用来买卖,那小少爷会愿意自降身份么?掌柜的,来壶酒!”一光着膀子的粗壮大汉大声道。
“又是你,都把我这茶楼当酒楼了。”老板娘无奈道。
汉子朗声笑道:“我喝酒,不赊账,不耍酒疯,不打搅掌柜的赚钱,不打搅大伙听故事。”
众人听罢,皆哈哈大笑。
欢笑声中,忽听有谁惊木一拍,有一苍老的声音道:“诸位难得的好兴致,小老儿又来凑热闹了。”
众人道:“就等着你呢。”
老先生照旧是不急不慢地先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整了整长袍,再咳嗽两声,才开声道:“上回讲到骆家主仆二人沿街乞讨,那骆家少爷靠长相博得长安过路人的怜爱,居然也讨到了不少钱财。那日傍晚,老仆清算的时候发现一日之内乞讨得到的碎钱竟也够他们主仆六七日的开销了。当晚在回去寄宿的客栈的途中,主仆二人路过一处阴暗偏僻的胡同时,隐隐约约听见有女娃娃在呼救。老仆本不想多管闲事,毕竟眼前这个小祖宗已经够他烦的了。可是他的主人不听啊,人家到底是江湖上正经世家的公子,骨子里就有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与豪气。只见那骆安然当即不耐烦地抛下怕事的老仆,轻手轻脚地潜入了胡同。”
“却说那女娃娃,也是个粉嫩的,招人喜爱的小家伙,你道她是谁?正是当年被宰相府上上下下宠得无法无天的大小姐,谢安琳。十二年前她也只有六岁。那天大小姐随着奶娘上街玩耍,身边还跟了两个服侍的婢女,两个负责提物的家丁,两个负责安全的侍卫。毕竟人家是未出生就被帝皇钦定的未来太子妃,轻易不出门,出个门,上个街随行十多个人都是正常的。这谢大小姐别看才六岁,却也也是个令人头痛的祖宗,原来她早就厌烦整天在府内被人跟着管着,早就馋着出府去玩了。那天赶巧宰相夫妇带着仆众出城去祈福,那大小姐一看,哎?爹娘都走了,府中真正能管她的人没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怎么能错过呢?那小姐的奶娘也是个耳软的人,禁不住大小姐的软磨硬泡,最终答应带她出府上街。那奶娘本来还想着找好哪些随从,细致安排妥当哪些人手跟着她的大小姐。可是她的大小姐哪里肯依呢?大小姐不断催促奶娘立刻出发,还不断撺掇说只是在宰相府的附近逛一圈就回来,不走远,不用找太多的人跟着,太小题大做。那奶娘被催得没法,心里一计较,想着如果小姐只是逛两下就回府,确实亦不必要过于兴师动众,就随意找了家丁婢女和两个侍卫,便陪小姐上街了。却不想之后就出现了意外,那个可怜的奶娘更为此丢了命。”说到这里说书人口渴了,便停下来抿了口茶。
有听客趁此就忍不住猜测了:“怎么,然后那大小姐一行人遇上歹人,奶娘就被杀了,然后被骆家少爷撞见,来了个英雄救美?跟着大小姐就喜欢上落魄的少爷,二人私定终身?这故事情节也太俗套了。”喝酒的大汉听了之后,“哐哐”地敲了两下酒碗,不满道:“嫌英雄救美俗套就别听,吵什么吵?”
老先生慢腾腾地放下茶杯,笑道:“故事都让听众猜着结局了,那是说书人的拙劣,不是听客的错,诸位不要为了小老儿的故事而伤了和气,至于我讲的故事精彩与否,与诸位的猜测是否有出入,诸位听下去便知道。”
“话说那谢家的大小姐一上街,见长安城内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可比整天困在府内有趣热闹多了。她边走边看、边看边说、边说边笑、边笑边跑,早就将出府前答应过她奶娘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一整天过去了,但见日头逐渐偏西,宵禁的时限逐渐靠近了,而谢家的大小姐意犹未尽,丝毫没有归去的意思。奶娘好不容易拉住兴致勃勃的小姐,婉转地劝道:‘小姐,宵禁快到了。’本来人家奶娘说的是事实,可这句话偏偏败了大小姐的兴致,她当即将小脸一拉,哎,大小姐的脾气就上来了。你别看人家只是个六岁的娃娃,可是人家不仅是宰相的千金,还是王室未来的太子妃,那尊贵的身份就摆在那儿,谁敢忤逆她呢?奶娘都急坏了,想要回府又不敢得罪眼前的小祖宗。这时,那谢家的小祖宗头一抬,看见前面十里酒廊的酒肆招牌,眼珠儿一转,便心生一计,便换上笑嘻嘻的表情对她奶娘说:‘奶娘,我听说十里酒廊酿就的美酒甲天下,如今我们都走到人家门前了,不如就进去为爹爹打两壶酒再回府吧。’奶娘就只得答应了。等他们一行人走到酒肆门前,谢安琳却拦下仆众道:‘你们都在门外等着吧。’奶娘吩咐婢女等人候在门外,自己跟着小姐进去。进去后,只听谢安琳对奶娘如是说:‘你把银两给我,我要亲自为爹爹打酒,一尽我的孝心。’奶娘并不放心:‘小姐,你从未与外人打过交道……’可是谢安琳哪里听得进去?她直截了当地说:‘哼,我要你小看我,你站在这儿,不要靠近柜台,看我如何独自与掌柜的说话,买酒!’奶娘见小姐生气了,便不敢再说什么,心想反正小姐就在我视线之内,而且家丁和侍卫都在几步之遥的门外守着,能有什么意外发生呢?就让小姐照自己的意愿去逞一下能吧。那奶娘断断想不到半个时辰官府的官兵忽然闯入酒肆,将她与门外守着的家仆全扣押了。”
“咦?长安的歹人都这么猖狂了吗?都敢冒充官兵扣人?”底下又有听客疑惑了。
老先生听到之后笑着解释道:“诸位可猜错了,那是真的官兵,至于接下来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英雄与美人在幼年时到底因什么而相遇,欲知后事如何,明日此时此楼再听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