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透过玻璃窗落在空荡荡的教室,木质课桌在余晖中泛着淡淡的光。
迟夏恍惚地盯了桌子好一会,直到在最后一个离开同学的招呼声中才缓过神。
她收拾好书包,转头向窗外瞥了一眼,然后慢慢起身。
低头走到门口时,突然有一道黑影覆在前方。
她抬起头,看到逆着光站立的林暮冬。
“学霸放学了都不着急回家吗?这觉悟,搞得我连吓你的乐趣都没了。”
他单肩背着书包,靠在门框边,光从身后斜斜地照进来,勾勒出一圈模糊的轮廓线。
迟夏瞥了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绕开他,径直走出教室。
“喂,我等了这么久,你就自己这么走了?”他两步跟上,忍不住抱怨。
“我又没让你等。“她声音淡淡的,语气中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情绪。
而且还躲起来,真够幼稚的。
“我的前桌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没良心。”
他没在意地笑了笑,刚要伸手去摸她的头,却被她一下躲开。
他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圆场似地开口。
“哦对了,别忘了明天下午的篮球赛。”语气中,还带着点故作的不经意。
“忘记和你说了,明天下午我不去了。”她低着头说。
“喂,你之前……”
他伸手扯住迟夏书包带,刚要威胁两句,却低头撞上她并不像是在玩笑的表情。
“怎么了?”他手上的力道瞬间松了下来,语气也下意识地放缓。
迟夏垂着眼,没有说话。
“不是说好来看我们的篮球赛吗?”他绕到她面前,有些不解,又有些烦闷。
“是不是下午班主任叫你出去,叫你做什么事情?”
他想了想,试探性地问。
迟夏并不会无缘无故推掉这件事。
“还是你觉得比赛人太多了,有点难为情?”他见她没有反应,又开口问。
“和别人没关系。”她始终垂着眼,语气没有一点起伏,平静到让人压抑。
走廊里,人早已走光了。
空荡荡的,仿佛两个人的对峙都有了回音。
林暮冬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表情,然后微微俯身靠近,半开玩笑地开口。
“打篮球送水这种经典环节,怎么可以少了我的前桌呢?”
他只是很想缓和一下这种奇怪的气氛。
用他最擅长,用她最容易接受的方式。
只是,话刚一落,仿佛像击中了某种开关,迟夏面色突然沉了下来。
“你们男生就那么热衷于让别人送水喝吗?“
她抬头直直地看向他,语气尖锐而刻薄。
林暮冬微微一怔,听出她话中的嘲弄,也忍不住皱起眉。
“迟夏。”他声音低低的,强压着上涌的情绪,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他很少这么叫她。
她听着这一声沉沉的“迟夏”,只是半笑不笑地,轻轻地撂下了这样一句。
“你又不差这一瓶。”
语气中却依旧带着刺,眼神里却满是好笑和失望。
林暮冬对上她的目光,不知为何,突然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莫名让人难过。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沉默短暂地被打破后,再次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走廊里一片寂静,只剩下了夕阳在一寸一寸地挪动。
迟夏低低地垂着眼,仿佛能够感受到光影在皮肤上的移动。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迟夏有点烦躁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开口,林暮冬突然出声。
“差啊,我就差你这一瓶。”他直直地看着她,语气诚恳而笃定。
她本来要说的话卡在嘴边,表情有点错愕又有点迷惑。
“我不管。水瓶就放在桌子上,你不来,我没有水喝。”
他干脆耍起了无赖,气呼呼地,带着点委屈。
“渴死我算了。”他见她还是没反应,赌气般地补了一句。
“我不去。”迟夏只是固执地说,神情却慢慢缓和了下来。
“渴死你算了。”像是憋着口气,迟夏也忍不住补了一句。
他被气笑了。
她抬头不满地瞪着他,也只是看着,没再说话。
只见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后,目光低垂着看向她,语气无奈而挫败。
“迟夏,有时候,我真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阵风刚好吹过,窗外的树影晃了晃。
一点办法都没有。
听起来莫名有些温柔。
夕阳落进他的眼底,朦朦胧胧的,光影浮动间,好像迷了路。
迟夏突然有点慌张。
她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时,只听他又低低地开口。
“明天一定要记得来啊,我等你。”
声音很轻,却像是石子丢到了湖心,一圈一圈地在耳边绕。
骗人。
还说拿她没有办法。
明明总能让她这么措手不及。
夕阳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好像在微微发烫。
迟夏脑子乱哄哄的,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于是……掉头,跑了。
长长的走廊尽头她的身影渐渐变小,一切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动。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长得像要伸出手拉住落荒而逃的她一样。
夏天啊,也会迟到吧。他想。
什么蝉鸣,什么浓荫,什么清风绿树,迟到一点点,才会更让人心动吧。
所以,
我等你,迟夏。
就算迟到一点点也没关系。
——
很多年后,林暮冬还是能够很清晰地回忆起这个画面。
长长的走廊里,落下的夕阳,长长的影子,和落荒而逃的她。
回首望过去,那段岁月里,他好像一直都是以这种姿态,站在走廊的另一个尽头等着,即使他并不确定,她到底会不会来。
她总是逃跑,也总是迟到。
可只要想起那段时光,总是忍不住地笑。
因为那是彼此都那么美好的时光。
因为那是漫长隐忍,却最终等来蝉鸣浓荫清风绿树夏天和她时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