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方舟越远,光就越显得无力,我终于不敢再迈出一步了,那些残垣断壁也隐藏起轮廓,整个世界向我重新张开了怀抱。我不得不喊起了巧嫆的名字,黑暗中,我的手传来一股暖流,我知道是巧嫆的手,她拉着我,几乎是在向前奔跑,渐渐的脚下松软起来,耳边传来了海浪拍岸的声音,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我知道我们到了,是海。
我俩没有过多停留,而是继续在沙地里行进,同时我能感受到,沙子越来越深,几乎没过了我的鞋,就这样走了几分钟,眼前出现了灯光,被架在高处,等我走近了,才看清楚那是一座小型发电机。同样是上世纪留下来的产物,这座小型发电机却不像T-300有着简便的操作系统,虽然称作”小型“,但却有20米高,整个电机被钢板支的架子架了起来,外连几根粗壮的胶皮管直通海面,电机旁一群人正在忙着把转换成的电力存到储备电池里。看到这个画面,让我不禁想起了学院城里的发电房,里面摆满了单车,每个单车上都配有电力转换装置,最后都集中到一个大的电池里,按每五百伏特二百货币兑换。记得当初为了能去喝上一杯,我可没少骑那玩意,常去那里的除了我,还有一个“牛人”,或者可以直接称他是一头牛好了,因为他是累计发电量最高的人,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还有那一头像是着了火似的卷发,整个人就像是儿童画本上的地狱恶魔。不过有意思的是这样令人生畏的一个人除了寡言少语外,却有着一个天使般的名字——“厄洛斯”。
等到了那堆钢架下面,我看见上面人来人往,在发电机旁边有个类似控制台的仪器,一个中年男子正在上面指挥其他人,巧嫆向我指道:“看,那个人就是我父亲。”我抬头一看,正是那个中年男子,我有点意外,没想到巧嫆的父亲竟然是个懂得操作上世纪机器的工程师,要知道工程师这个职业在末世已经消失了很多年,直到学院派到来,那些上世纪留下来的高科技玩意儿才被他们加以利用,也成就了现在的学院城。可以说,一个工程师的价值是无限的,这也是学院城一举垄断科技的原因之一。而这里竟然会有一个工程师,突然间我记起刚才汉斯叔和我说过的话,难不成这个人也是那时候跑到这里来的?
正在我纳闷时中年男子似乎看见了我俩,他摆了摆手让其他人停工,自己从钢架上缓慢地爬了下来。可惜下面的灯光很暗,我几乎看不清男子的相貌。
“Germming,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又是谁?”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名号还挺多的,听声音这男子的岁数得跟汉斯叔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我从他身上闻不出标志性的紫苏味,不过也似乎证明了我的猜想:这人一定又是汉斯叔的狐朋狗友之一。
“是朱迪叔叔把他介绍给我的,他说他想来这里看海,我就带他来了。”
“朱迪叔叔?”
虽然这个男人一动没动,但我能明显感觉到他正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我也只好对着他的黑影咧嘴一笑,表示善意。
“小伙子,我和我女儿有点话要说,你可以先去别处看看。”
既然没给我选择的余地,我只好顺着光的方向溜达过去。钢架上的灯虽然只有一个,但被它照到的地方依然亮如白昼一般,原来刚才踩在脚下的沙子是这个样子的,如此细小的颗粒怪不得会把脚陷进去,而金黄的颜色像极了太阳初升时的云层。在沙子的尽头,一股黑色的液体规律的在沙岸起伏,就像摇晃瓶子后里面的水。这就是海水?我忍不住走近了几步,那团黑色的东西闻起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就在我想伸手触碰一下那股黑水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
“别碰那玩意!”
然而我想缩手已经来不及了,那股黑水似乎是活的一样,原本平缓的起伏突然一下子拔高,和我的手指间来了个零距离接触。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跑过来几个工人一把把我拉了回去,其中一个拿过把小刀一刀就把我刚才沾到黑水的手指尖切去一块。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好像全身丧失了知觉,继而我便两眼一黑,昏迷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感到一股暖流,渐渐地发展成燥热,难道以前吃人的时候就是这么把人烤熟的吗,我热得实在受不了,意识性地强睁开眼睛,发现周围有人靠近,耳边也传来模糊的声音。
“快看啊,他醒了!”
接着人声开始嘈杂,而我下面仿佛着了火,我忍不了便一猛子站了起来,随着我的起立,旁边传来巧嫆“啊!”的一声惊呼,我正纳闷又怎么了。汉斯叔过来一把又把我给摁坐下了。
“刚醒就这么活蹦,看来辐毒还是太轻啊。”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又是一丝不挂的状态,只不过这次我是在一个装满滚烫热水的铁桶里,铁桶下还正烧着火。所有人都挤在一间密闭的狭小空间里,除了我下面那团屋子四个角落各燃着篝火,但光线依然不足。
“你们想把我煮熟吃了吗?快让我出来!”
“臭小子还贫?你知道你惹出多大的祸吗?”
这时一个身披棕袍,头戴羽毛装饰的老女人拿着一块毯子递给我,接着一挥手把其余女人都支了出去,我看没什么外人了,一个箭步冲出已经开始冒泡的水桶,拽起毯子先把自己裹了个严实。没想到竟然还是兽皮毯,这可是稀罕玩意,上面的毛发虽然有些干硬,但依然很保温,在黑市也一向是高级货色。
“话说我到底怎么了,我记得我就碰了那玩意一下,然后就......”
“然后就险些命丧黄泉?我说你小子还让不让人省心啊?你......”
正在汉斯叔想要开始他的谴责攻势时,一旁的朱迪却笑着接过了他的话。“你还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啊小子,听巧嫆说你想去看海,也怪巧嫆没和你说清啊,现在的海水早就成了杀人于无形的死水,普通生物一碰就会立刻被侵蚀,接着毒素通过皮肤迅速传播,接着就会出现你的那种症状了,昏迷,然后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我看了看手上的刀口,当时也没来得及喊疼,现在已经成了一块不小的血痂。
“既然那水那么厉害我又为什么没死?”
“这个嘛,喏,和你刚才泡的东西有关,再者嘛,就是你小子运气的问题了。总之没事就好,你一定饿了吧,你都昏迷三天了,Mother,请你为我们准备一些食物,再给这个孩子准备一套合适的衣服。”
朱迪双手合十,抵在脸中间向那个老女人深深一拜,老女人也同样还礼,嘴里还念念有词,是我听不懂的语言。等我换好衣服出来后,已是白天,再看刚才待的那间屋子,原来是一个用某种布料支起来的帐篷,布帘将屋里屋外分隔得很严实,从帐篷顶上还可以看到生火产生的烟袅袅飘散。看来霍普阿克的人也不都是住在船上的嘛,循着我的视线看去,发现我们此时正在一处高坡,从这里可以看到海岸和那个发电装置,坡顶扎着一顶巨大的帐篷,而我们出来的那顶和周围其他一些帐篷大小一致,只不过其余的帐篷都敞开着门帘,也不见有烟飘出。
“快点跟上。”
巧嫆跟在人群后面冲我喊道,我这才注意到前行的人里除了除了汉斯叔、朱迪、巧嫆和领头的老女人外,还有几个我并不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