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江诚吸了一夜的烟,喉咙干燥,嘴巴一阵味,连他自己都讨厌,清晨胃口不开,就光喝茶,怕对身体不好,连糖也得少放。
记得苏音笑江诚不够潇洒,事事都要想好几日,待到江诚思想搅通后,人家早已捷足先登,什么都来不及了。
江诚称之为老实。
事实上苏音说的的对的。
在学校里她被多人追求,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江诚走运。
八点开门的图书馆开门就到,天黑一片才离去,那时的江诚正苦于应对考试。
在小巷的尽头,惨绿的路灯下,江诚看到苏音被两个阿飞调笑。他们骑在电动车上,她步行,书包早已被扔在地上,但苏音仍忍住哭,维持镇定。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莫大勇气,江诚大声叫嚷,冲了过去,朝那两个阿飞扔书,喝止他们。
喉咙异常的响亮,几乎叫醒整条路上的行人,前来救援的人有其他同学,讲师,以及警察。
江诚极为愤怒,一个人拉着两个人打,坚持要拉他们去警察局受处罚。
那两个阿飞并非老手,脸都吓白了,脱不了身,江诚如疯狗一般骂了他们。
那个时候……是个人都知道江诚爱她,爱了很久。
连苏音也被江诚狠狠责备,问她何故穿暴露短裙?
苏音弱弱地说说去打球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从那天起,本就有些暧昧的两人便有意无意地开始约会,无论干什么,苏音都拉江诚一份。
事实上,那时候苏音家里早已发迹,搬离了当初的那个地方,两人很少联系,要不是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恐怕今生无缘。
江诚家住老房子,幽暗的木楼梯,乌黑的天井,都被苏音视为浪漫和美丽的。
但江诚可不这么认为,江诚的父亲在一次意外中离开,从那以后江诚就沉闷了许多,苏音的到来,改变了他许多,他爱笑了。
可她的家里很反对,而且反对得很含蓄。
嘴里虽然没有说出来,态度也客气,但总不接受。同时家母也认为苏音太活泼了,不合他家的要求,母亲只想找一个懂事老实的儿媳。江诚还没来得及告诉母亲这样的女孩已经很难找了,她就已经罹病,就是那一阵日子,气急攻心,连苏音的好意与关怀都拒绝,使她灰心。
等到江诚办妥慈母身后事,擦干眼泪后,打算重新做人时,苏音已与他疏远。
她家决定移民。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父母用这破釜沉舟的一招来隔绝他们……其实是不必要的,因为她已经发觉两人的背景差距太大,不能长期交往。
学校和社会总归是有悬殊地,课本使大家人人平等,出来社会,略有差距,便犹如鸿沟。
苏音决定离开自己,结束这段感情。
这一切都在一年内发生:母亲的去世以及她的离开,江诚反而露出不应有的平静倔强。
他想,这种事也很正常吧,老人总要撒手人寰,女友总会变心,世界上每一分钟都发生着同样的事,但真当感同身受时,只觉万物失色,生无可恋。
不过还是忍痛送她到温哥华,沿途苏音的父母对他冷若冰霜,江诚都忍来下来。
忙来忙去,谁知他只是个旁人?
苏音的嫂嫂曾由衷地说:“你的涵养功夫一流。”
听起来,刺耳至极。
人看不起自己没有关系,自己得把自己高看。
自问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行规步矩,事事都尽心尽力,待到离开时,连她父母都软化,看他的眼神都柔和许多。
两年后没有做出什么大名堂,无名小卒罢了,倒是苏音,与她书信来往的前半年,知道她已经在西门富利沙大学攻读硕士。
等到她回来……显然已经结婚,真快,孩子都生下了。
对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匆匆几月就决定嫁过去,并得到父母的允许,是什么缘故?
这使江诚夜不能寐。
嗐,都是大人了,应该有自己的主见,只要她还是她,只要江诚还重视她,这一切都没关系了。
只要能为她做的,江诚都肯为她做。
煎熬了几日,苏音打来电话约好晚饭。
约在一家著名地法国餐厅,十分昂贵的消费场所,但听说服务到位。
那夜江诚穿戴整齐,照着镜子,下巴还留着点点胡渣,硬朗的脸庞,不似少年时俊秀。
但眼底还是有光的,江诚预备和她畅谈一夜,有什么难事都可以说出。
到那里时,江诚却呆住了。
他比任何人都来得早,但领班却带他到一张长桌前,长方形的华丽桌子,起码可以坐十二人。
江诚以为他弄错了,把定位名字重申,领班微笑:“没有错,就是这张桌子。”
这下,江诚可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明明只是两个人,干嘛要请那么多陪客?
等了一会儿,客人陆续赶来,都是认识的老同学,江诚大感不妙,事情与他想象中有出入。
小张坐在江诚身旁:“我就知道你会来,到底是老朋友嘛,刚才我还和老刘打赌你不会来,赢了五百。”
江诚一笑而过,是啊,早知道那么多人,他真的不会来,来当个笑话。
太久没有同那么多熟人相聚,又联系之前的事,江诚如坠陷阱。
“她情况不错,”对面的小王边喝酒边说,“现在回来,更可大展宏图。”
“什么?”江诚忍不住问,“情况不错,一个人带着孩子回来还说不错?”
小王瞪大眼睛,语气浮夸:“什么一个人?你多久没出来了,他们是一家三口出来的。”
一家三口……
脑袋嗡嗡作响……
不少熟人都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把头扭向江诚这边,眼神古怪。
“她丈夫可是那边数一数二的粮食代理商,家居如皇宫一般,在本市地分行也有百来人,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发薪水往银行提钱超过百万。”
江诚心口如遭一击重拳,完全误了,还以为他说失意而来,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小王讥笑道:“是哪位老兄告诉你她情形不佳?那人真幽默,你想想今晚在这里随意叫菜,要多少钱结账?兄弟,是你我数月的工资哩。”
“哈哈……”江诚汕笑自己。
“她丈夫很疼她,她一声回来,立刻遵命,孩子才满月也带着一起来——”小王说到这,男女主人已经驾到。
江诚起身看去,她丈夫高大威武,谈不上英俊,但很有男子气概,给一种安全感。
而苏音刻意打扮过,一件黑色的小礼服,简单高雅,只戴了一副大型坠珠钻石耳环,衬得面孔如满月般艳光四射。
看到两人挽手,江诚又嘲笑自己,想到什么地方去了,真是想疯了,一听到她回来的晚消息就歪了,一口咬定她说有什么不妥才回来,而我此刻伸出援手,已是最佳时机。
然而……
别人是锦衣还乡。
江诚笑起来,举杯向他们夫妇致敬,一饮而尽。
老友们情绪非常高涨,尽情吃喝,而她丈夫虽然不认识他们这班人,但很尊重妻子的朋友,一直微笑,招呼周到,胜江诚之狷介多多。
把江诚拉出来与众人一起吃饭,可见在苏音心中,江诚已经没有什么特殊地位。
江诚灌了一杯又一杯,对自己的酒量很有信心,不会突然倒地不起。
几杯酒下肚,小王推江诚一下:“怎么样,谣言不攻自破了吧。”
江诚点一点头。
“有些人一生好命。”
江诚再次点头。
小张也在一旁说:“她是希望你来吃这一顿饭的,我叫她亲自打电话请你。”
“我们都说你难得,一起长大,又那么爱她,随时为她舍命,分手后也没有一句恶言。”
后面的话,江诚都听不进去了,酒精作用,迷迷糊糊地,什么也不想说了。
你们说我这么好,不知道她丈夫知不知在场有这么一个人?
饭后,大家轮流与主人握手道别,江诚这个失败者也上前说了一些场面话,然后就走。
刚打上车,江诚眼泪就落下来了,没什么好伤心的……于是号啕起来。
他说个傻子,是个笨人,忽然说不出地怜惜自己,回家抽噎一会儿,倒头就睡。
第二天,第一件事就是在案头重新摆上她的小照。
“昨天喝那么多,现在好些吗?”接过电话,是苏音的殷殷问好。
“还好。”
菜还可以吗?我们已经找到房子里,在球场对面,一千多平米,有空来坐坐,没有女友,同你介绍如何?
“好,会有机会的。”那么多问题,江诚不知该挑哪一个回答。
沉默片刻,对面传来声音:“那就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
嘟!
“是我贻笑大方了。”江诚收起手机,塞进兜里。
他还是有点遗憾为什么当初就没有留住她。然而也明白,生活是不如童话美丽,如小说迷离。
苏音,还是挺感谢你的,能陪陪我,即使这一段经历比蝴蝶难堪,比玫瑰遗憾,比星辰暗淡,比梦短,至少有这样一种爱情的光可以贯穿他的一生使他无怨无悔。
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