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借我点钱吗?”橙子厚着脸皮开口,从困境摆脱之后她需要大吃大玩,垂头丧气回家或者回学校上课不是她的作风。
纪凉觉得自己碰到了一个难缠的神经病,当橙子朝他伸手借钱的时候,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叫陈橙子是个智障。
他充耳不闻,女孩跟着了魔一样跟在他身边像个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就借我一点又怎么样嘛,咱们也是一起逃过学的交情了。”
“帅哥哥,帅哥哥,借我点钱好不。”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认识一下呗。”
“那什么橙子,你离我远点。”纪凉皱着眉头想讲她撵走。很明显,这女孩很不懂得看人眼色。
“我叫陈一橙,不过你愿意叫我小名也不错,昵称更显得亲密。”女孩的格子裙校服还沾着墙上的灰,纪凉瞥了一眼,忍住了想开口提醒的想法。这个人与他又没有什么关系,这些事情他凭什么提醒她。
在橙子的心里,既然不能去看爱豆肖潇的电影首映,那她宁愿跟着这个长得帅的男孩到处晃荡。根据她看人眼色活了十四年的经验来说,面前这个男生一定是个好人。这个时间的京都街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公交车与宽而拥挤的路比起来,就像一个困人的铁盒子罐头。这还是纪凉第一次仔细观察这种自小就能看到的公交车,面对他的玻璃窗,一位矮胖的老太太夹在两个个高的年轻男子之间,她的手和脸都紧贴着玻璃,看上去滑稽极了。
“你在看什么?”女孩好奇地看着他。
纪凉甩给女孩几张现金,2018年还用现金的人纪凉几乎没有见过,就连照顾他的刘妈也是手机不离手。
“明天还你。”橙子毫不介意地把现金收进来,如果不是她的手机被那群男生抢了去,随便找个朋友就能借到钱,她橙子的人脉非同小可!
纪凉决定去纪项佑公司,看看他到底在忙什么。京都的地铁比他想象得还要拥挤,这样那样的线看着就眼晕。于是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他还是选择了出租车。等他以龟速到纪项佑公司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
公司里自然没人拦他,他顺利地走进纪项佑的办公室。十几天不见,他竟变得那样沧桑,原本乌黑的头发远望去白了大半。
“爸,你怎么了?”他虽顽劣,对这个父亲却是十分十的敬重。
纪项佑半举着手机,扭过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儿子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纪凉这时才发现男人的脸色蜡黄,眉间的三道是由于经常皱眉留下的痕迹。
“这样也好,”纪项佑自言自语,“许久不见,你竟这样大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纪凉觉得自己的父亲今天也奇奇怪怪的,从雪回挑衅他开始,今天遇上的人都不怎么正常。
接到纪项佑通知的许染匆匆忙忙赶到他说的地方,一家距她学校有一小时地铁路程的餐厅,即使还有半小时她要赶去上下一节课,她也必须无怨无悔地赶过去。
像做贼那般,她缩手缩脚地逃进店里,纪项佑往日里对她的训练都还给了那些带她的老师们。热情的服务员将她领进包厢,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观察着四周,按捺心中的不安强装镇定。她只希望纪先生不要再做出什么奇奇怪怪,带她认识他的朋友的行为。
从之前的时不时陪他出入酒会,到最近的这些天见到的人。
他的律师,他的朋友,这一切都让许染十分不安。也是最近她才知道,初次见面劝她与纪项佑好好生活的男人竟是纪项佑的朋友。如果纪先生失了理智要她嫁给他,她除了答应还能做什么?毕竟她已经把自己卖给了他。
包厢里,除去纪项佑还坐着一位她不熟悉的男孩,她压下心中的不安强装镇定。
“您好。”不等纪项佑有什么动作,许染已经乖巧地坐下并且向他示意自己来了。这一幕,熟练得刺入了纪凉的心里,那种冰冷的刺骨。
“小凉,来认识一下,这是许染。”纪项佑充满爱的眼神看向她。
纪凉不知道现在该摆出什么样子的表情,一年前,她穿着熊外套,头发被汗浸湿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为什么会跟自己的父亲认识?
“你以后就把她当亲人一样,许染妈妈的手术费是我资助的。”
老爸一直有在做慈善基金会,他是知道的,但纪项佑很忌讳与受赠者有直接会面,那个基金会不过是下属打理、建立公司形象的外壳。
许染原本就对面前看上去充满戾气的男孩有所猜测,小凉二字一出口,许染就知道,她要接受更大的狂风暴雨的洗礼了。
在一年的时间中,她用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借口,缓解自己心中的负罪感与愧疚,但那样的心理建设在见到这个男孩的那一瞬间被土崩瓦解。她不敢想象这个男孩会怎么推测她与纪先生之间的关系。
她与纪先生的关系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说上一声清清白白,大致类似拿别人的手短,吃别人的嘴软。男孩的眼神像两把利剑一样刺在她的身上。纪项佑的气质是儒雅的,而纪凉则是冷酷的。
纪凉攥紧双拳依旧压不下内心的冲动与愤怒,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与父亲又是怎么认识的?
纪项佑乐呵呵地笑了几声,开心地骇人,“快,坐下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小凉,你以后就把小染当你的长辈,你一定要听她的话。”
范希希的小姑喜欢纪项佑,纪凉是知道的。纪项佑为了他一直未娶,他也是知道的。相比于范希希的小姑,面前这个年轻女孩要成为他的长辈,他更加无法接受。许染被纪项佑的话吓到了,一双亮黑的眼睛四处乱瞟,不知道看哪里合适。
“呵。”纪凉看着女孩的故作清纯与做作,她怕是也没想到,他的好父亲居然会把他扶“正”,令人作呕的姿态让她做出来还真带了几分小白花的气质。
面对她,纪凉的心里充满了厌恶。
沉闷诡异的气氛,许染低着头,等待纪凉摔门而出的那一刻。她的心里非常慌乱,不明白纪先生突然的这一出是几个意思。
纪凉轻笑了两声,拿起筷子大吃起来,还好心情地给许染夹了一个鸡腿,“小染是吧,来,请您吃个鸡腿。”
“谢谢。”许染低着头,声音涩涩的,还十分干瘪。
“既然爸爸说要让我把您当长辈,那我对您当然是毕恭毕敬。”
一直不在状态的纪项佑听了他的这句话倒有了几分生气,脸色都比方才红润了许多。
那女孩儿有那么吸引他吗?纪凉不明白。我见犹怜的她坐在面色枯黄的纪项佑身边,就好似吸人灵气的女妖怪身边的濒死之人。
母亲在他心中的印象没有那么深刻,在这个时间点,他却越发思念那个身影模糊的女人。他的母亲在纪项佑面前是一个忌讳,他从未听过纪项佑提及他母亲一句话,甚至连她的相片都未曾见过。
所有关于母亲的记忆,都只留浅浅的印象。纪凉住的家里,更是没有关于她的任何痕迹。小时候的他曾吵着闹着要找妈妈,要证明自己不是没有妈的小孩。那是纪项佑第一次打他,也是唯一一次。纪凉的半边脸被打得高肿,足足两星期才真正好了起来。
这些年,他洁身自好,恐怕也只是因为他爱工作胜过一切。现在还不照样找了这么一个青春貌美的女孩当他的小妈。
纪凉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鸡腿上的肉筋道且量足,慌乱塞进嘴巴的许染成功地把自己噎住了。男孩比她想象得大上一些,许世瞻十三四五岁的时候还跟她差不多高,纪凉却看着更成熟些。
“怎么还是这么毛躁?慢点吃。”纪项佑充满慈爱地看着许染,纪凉终于成功摔下筷子走了。
“你看小凉,现在的性子还是这么大,也不知随了谁。”纪项佑无奈地看着纪凉气冲冲离开的背影,与许染拉着家常一般。
许染趁着他低头的空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依旧是那个文质彬彬戴着镀金眼镜的纪先生,可是今天的各种行为都十分奇怪,他甚至叫她小染。
艰难地经历过这场鸿门宴,纪先生临走前恢复了往日里,严肃又带着几分温和的正经模样,
“许染,你记住纪凉往后就是你的恩人。我是救你母亲姓名的恩人,而他是我的儿子,所以他也是你的恩人。”他带着欣赏的眼光看了她最后一眼,“你成长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只可惜还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许染接受着他的眼神洗礼,强行掩盖心中的不安。
纪项佑像是一名严格的教官,这一年中,他带她出入各大酒会,学会与这样那样的人结交。很多人在背后说她,是最成功的小三,这些她都清清楚楚。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有时还要被送到这样或者那样的礼仪班里疯狂补习。
她喜欢穿简单的白T但见他必须要穿小礼服,长的短的,华贵的,她仿佛一个真人版的芭比娃娃,被纪先生禁锢在手中,是他随意摆弄的玩具,而她必须尽到一个玩具的本分,那的确是她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