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挺厉害挺聪明的？怎么让那些人围在墙角打？”跑到人多的地方，许染气喘吁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放开了他的手。
“你刚开始不也一样没准备上吗？”纪凉讽刺地看她，她就是一个胆小，临时丢下他的懦夫。
“抱歉，刚刚擅作主张了，”许染观察他的神色，斟酌再三“要不你在外面就叫我妈？这样我们两个也不用麻烦解释关系了。”
纪凉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许染被他这眼神看得慎慎的，上赶着当人家妈，摆明占便宜一样，反倒纪凉笑了几声，“都能自称妈了，你还说你跟他没关系？”
许染无语地看着男生甩开她远去的背影。
“你为什么会被打？是因为学校门口那个女生吗？”地铁上，纪凉扶着把手，许染站在她身旁扭头问他，她对纪凉了解甚少，两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个先打破沉默的。
“普通同学。”被她问得不耐烦，纪凉才回答。
“现在这个年纪正是青春，不过还是不要早恋，这个年龄好好学习比较重要”，纪凉不搭腔，许染只能继续说下去，“那个女孩看上去开朗活泼，你能跟她经常一起玩玩也不错，只是不要越界，现在还不到可以相互负责的年纪。”
纪凉听她的话越说越扯，索性带上耳机。原本有一只耳机是坏掉的，一直懒得去买新的，现在是没钱买新的了。许染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默默闭嘴，她原本也不是会找话儿说的，现下还扰他烦了。
不知道经过那一站，地铁的人涌进来，原本还有空隙的空间变得密不透风。许染自然地向他靠近，一只手挽住他的身子以防他摔倒。许染想得很简单，他刚开始适应，不一定能在这上面站稳。
透着薄薄的衣服，两个人的胳膊紧贴在一起。纪凉发现，原来许染的身体也是有温度的。两人相差不多的身高，他一扭头，视线稍低的地方就能看到许染小巧的鼻子，一双浅色的眼瞳盯着地面，扒着栏杆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泛着青色。他心中冷笑一声，将身上的体重更多倾向她的方向。许染皱了皱眉头，看似不适，但也没说让他起来。
既然愿意受着，那她就受着吧，这么想着，纪凉的心里不似之前沉重。黑暗的角落开出缝隙，让不刺眼的光溜进去几缕。周围人皆说他是个冷情人，却从未有人对他怎样热情。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许染慢慢发现，纪凉是个不爱写作业的主，他回家之后也只是上楼躺在床上，等到饭菜做好再下来吃饭，然后接着回去。
因着她记挂着家里还有个人，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李菡，每每去接纪凉，也等在
离纪凉学校有一条街远的地方，然后慢慢跟上他走。每周有两节晚上的课，她也要亲眼看着他进房子，把饭菜摆好才回学校上课。
两节课有一节修的是现代汉语，是个古板的老学究，每每她压点进教室都少不了被奚落一番。许染只能陪笑着道歉，然后心虚地坐下。
自己都做到了这份上，纪凉依旧没有一点让她省心的自觉。不过想想也是，两人原本就不是能平心静气说话的关系。
“纪凉，我觉得你得下来写写作业。”许染好脾气地和他商量，二楼隔间下面的空间放着一个书架和一套学习书桌，纪凉没去过那里。许染偶尔假期会坐着看会小说。
五分钟过去之后，纪凉还是没有回应她。
许染半放弃地继续做着手中的事情，她以为大部分的孩子都是和许世瞻一样的，主动性很强，在学习上极自律。
“要不，我教教你怎么做饭？”想到以后他终究要一个人过，总不能只叫外卖，让他学着做些什么也好。
“现在就等不及要把我踹出去了吗？”纪凉慵懒地从楼上下来，脸边还带着刚睡醒的婴儿肥。
“真能睡，”许染低声嘟囔，刚睡醒的纪凉不会怎么和她犟嘴，趁着这个空当她见缝插针“要么过来坐着学习，要么过来教你做些家务，你自己选。”
“我才不做那些事情，有你就够了，至少在我十八岁之前，你没得跑。”
许染也怒了，再好脾气的人也有气不过的时候“你一直这样的态度，以后怎么办？是，你觉得我对不起你，我承认我当时不该答应那样的要求，我无话可说。纪凉，但你不该就这样放弃自己，对自己不负责。你过得不好，才是我想看到的。”
一直言听计从的后妈突然掉马甲或许就是现在的场面，纪凉倒觉得有趣。
许染也是积压已久，她给纪凉办了银行卡之后，固定打进去生活费，还没过两天，她给他的钱就被全部挥霍完。刚开始因着愧疚，她一次一次地再打给他，眼看着剩下的钱越来越少，纪凉还是那个死样子。
她也不是没有感情波动的木头，看到他那样放弃自己也要与她对抗，让她怎么不生气，他还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初的小少爷吗？
“话我给你放这了，作业不做没饭吃，家务活不做没饭吃，你再这样下去，我就叫何律过来，把你直接送到你的远亲家。他们可不止一次给我打电话，表示愿意让你跟着他们过了，我没办法给你完整的家，我也知道自己教育不了你。你若还愿意跟着我，就按照我的话做，你若是要与我反到底，我自知能力有限，我认输。”
这些憋在心口的话，倒珠子一般一句跟着一句。刚还带着几分玩心的纪凉，也被震了一震，他竟不知纪项佑的那些个穷亲戚现在还要争他。
虽然他不想学习占了一项，白天还要去雪回的公司训练，筛选。他私下和雪回公司的人见了见面，对方对他虽然满意，但他什么都不会，同期公司选的人也不止他一个。班主任惯是不爱管他，对他总是逃课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更是不怎么搭理了。
橙子那个女生倒是问过她几次，他也不爱和她说那么多，原本他是可以放学之后再去雪回公司训练的，但是这件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他不想让许染知道，于是把训练时间调到了上学时间。许染送他之后，他转身就去公司，等到约莫着放学的点，再翻回学校。
这么来回折腾，他回到家里就有些困了。那些训练还只是初步筛选人的计划，只是他这样什么都不会的菜鸟来说实在为难。
纪凉虽然有背包的习惯，这不代表他有带书的习惯，所以在他坐到那张许染才会坐的书桌上之后，发现自己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事情。
但又懒得起身去帮许染做些什么事情，他是真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连袜子、内衣这些小东西都没有自己洗过。碍着一层面子，洗内裤这种还是新学的，后来觉得麻烦，索性就买一条扔一条。他真的不是什么爱挥霍的，耐不住要买很多内裤穿，他现在已经是节衣缩食了。许染还是不体谅他，这个女的真的很烦人。
纪凉随手抽下来一本许染的课本，她的书和她的人一样，干干净净，但又不太一样。上面有两种不同的笔记，一种干净整齐，看着便是很乖巧的样子，很像她，另一种笔记倒看着混乱，还写写画画了其他东西。
他抬眼皮看了眼狭窄厨房忙碌的身影，她身上的T恤好像就那么两件，来回换着穿没有换过新衣服。按理说，她不该没钱换才对。
纪凉看着那本书，怎么都想不通许染怎么会是那样的人。随即心中又讽刺自己，还没处多长时间，就以为自己看透她一般，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不是白说的。
“你怎么看的我的书？”许染把湿着的手就着围裙擦了擦，半系着的蓝色围裙带着小碎花边，她不放心纪凉能学得进去，便来看看他。
“怎么书上这么多人写过，哪个是你的字？”纪凉也不回答，他知道她定会先回答他，许染这个人有时说着说着话，就会忘记自己本来是要做什么的，记忆差得很。
“买的学姐的二手书，那些潦草的是她写的。”
从许染包书皮的认真和整齐还有她平日看的一些书的保护程度来看，她应当很爱惜书的。纪凉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用别人的旧书。
“怎么不买新的？”
许染看着纪凉一页一页掀书，不知人间愁滋味的样子，“新书比旧书要贵上大半的价钱，知识都是一样的，旧书新书没什么不同。”
纪凉现在就是看傻子的眼神，他真的不太明白那一二十块钱有什么可节约的，他买的内裤够她买多少新书了。
“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允许纪少爷再那样挥霍了，你究竟买了些什么，怎么花得那么快？”许染憋在心口的话终究是问出口了。
一个月时间，她的眼角已然有疲惫，眼下的乌青看着也骇人。纪凉不好开口，模糊地说了句，“我不再那样了，你别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