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帝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当人开始学会期待,看到希望之后,就会陷入更深的绝望。
偌大的京都,许染没有资本找到愿意助她渡过难关的人。
依旧没有来自家里的电话,算算日子,这是母亲接受下一个手术最佳时期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谁也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样子,甚至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挺到接受手术那一天。
她又累又渴地走在京都大街上,走投无路地想到了大学生裸贷。医院的催款单就像催命符一般催着她的命,催着她母亲的命。
这些天,不是没有人向她表达愿意借给她钱的意愿。
只是,她总觉得,还远没有到那个份上。
她以为自己还有机会的。
那个白色的保温杯桶被她清洗地干干净净,每天都带在身旁。原来人的好运是有限度的,终究是她贪心了些。
出发去公司开会的纪项佑,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的女孩儿蹲在地上。
柔弱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轻易将她吹倒,这样的年轻人在京都并不稀罕,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准备继续翻阅手中的财经报纸。
女孩儿在这一瞬间从地上站起,伸展四肢,他看到她扬起的脸。熟悉的五官,相似的神色,继那个人离开之后的十几年,第一次让他感受到情绪的起伏。
“停车!”他匆匆忙忙地从自己车子上下去,一把握住女孩儿的胳膊,让她看向自己。
许染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脸上维持着自己的礼貌,“先生,您怎么了?能先将我放开吗?”
“婉澜,是你吗?你是不是回来了?”男人的激动让她无法承受,原本就酸涩的手腕,在他的大力抓握下已经产生了痛感。
“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叫婉澜。”趁他愣神的机会,她把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中抽出。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她向他微微弯腰,转身逃离。
“你叫什么名字?”她跑地更远了,“你需要钱对不对。”他笃定地接了一句。
“告诉我,你的名字,说不定我可以帮助你。”
“许染,我叫许染,京都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先生,您愿意帮我吗?”他的话太诱人,她仿佛一个抓住最后一根救命草的垂死之人,一股脑地将自己的信息暴露给他。
他看上去与那个圆的流油的银行行长并不一样,他是可以信任的吧。她怀着最后一点点希冀,渴求地看着他。
“这是我的名片,我会联系你的。”他恢复了原本成功人士才有的那股气场,说完这话潇洒且毫不留恋地坐回了自己的车子。
她接过那张烫金的名片,纪项佑三个大字大摇大摆地躺在这张镀金的纸上,从此也毫无顾忌地插入了她的生活中。
“老李,去公司吧。”纪项佑的语气波澜不惊,如往常一般并没有什么区别。手中报纸的微微颤抖暴露了这个男人心中的震撼。
他刚刚做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情?他居然把自己最顶级的名片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恐怕他是真的疯掉了。他是看着婉澜死在自己面前的,方才竟希望她是她的转世,果然是因为上了年龄么。
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第一次希望,那女孩儿最好永远不要给他打电话,他怕他会忍不住毁了她。
“嘶——”
闻声看过去的范希希,看到纪凉把修车子的工具戳到了自己的手上,没有老茧的皮肤很容易就被钢具碰开了皮。
“怎么的纪少,从昨天开始就魂不守舍的,不知道您老是后悔放弃参加比赛了,还是牵挂那躺医院的姑娘啊。”他原本就欠扁的嘴脸看上去更让人想要蹂躏一把。
“走神而已。”纪凉不屑与他争辩,范希希的话痨病属于晚期无药可救的那种,昨天是自己失约,他气便让他多说几句也没什么关系。
“哎哎,别走啊,纪少,你爸现在有对象吗?我小姑大龄剩女,现在都没嫁出去,要不你把你爸介绍给她呗,咱俩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滚。”
范希希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人不坏就是嘴太贫,两个人也算得上臭味相投,经常一起逃课参加摩托车职业大赛。虽说两人在学业上都没有什么成就,但也没有什么大过错,家里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他们的父母来说,骑摩托只是两个孩子一个烧钱点的小爱好而已,无伤大雅。
“纪哥,求您了,介绍一下吧,就见一面,实在是我小姑逼的我没有办法。”范希希挡住他的去路,黑溜溜的眼睛里透着几分恳切和哀求,“纪哥哥,您就给个机会,行吗?”
“我也不知道。”纪凉一想象他的父亲与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就感觉胸闷,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他,他的母亲也不会那么早就离开了人世,现在连父亲都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估计也没想着再给我找个后妈,让你小姑放弃吧。”纪凉也不管他脸上是什么神色,径直离开。
范希希哑口无言,纪凉已经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他小姑可不就是想当自己兄弟的后妈嘛,既然纪凉不乐意,他没有办法。要是有人想当他的后妈,他说不定还会气的要上手打人。纪凉没有动手打他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是必须和这个月的零花钱说拜拜了。
他痛心疾首地抓了抓自己胸口并不存在的伤口,“纪哥,等等我呀,纪哥你看你都是十三的爷们,你怎么步子那么大!”
深夜两点,许染坐在宿舍的凳子上,楼外树上的蝉鸣令人抓狂。四个女孩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寂静无声。
“啊,疯了,《现代汉语》那么背完了吗?我感觉考试要凉。”小静耐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
住在许染对面床铺的珍珠,把书唰地扣在桌子上,“我感觉好热啊,现在哪儿还有学校连空调都没有。”
“是啊,咱们班有好大部分的人都出去租房住了。”金珊穿着件背心,光脚踩在凳子的横杠上,手里拿着路边发的纸扇子呼哧呼哧地扇来扇去。
这些女孩儿不是没有想过一起出去租间房子,只是京都的房价令人不敢企及。
“唉,要是我也有个有钱的男朋友就好了,小芳男朋友京都本地的,她一直住在她男朋友家,想想就舒服。”珍珠酸酸地憧憬。
“切,这才大学就跟男的住在一起,恐怕不太好吧。”金珊扇扇子的频率速度加快,瞥了一眼始终没有发言的许染“许染,你说是吧。”
“啊,嗯,嗯,”突然被叫到名字的许染,手只一动,将那张名片压在了书下面。
“你在看什么啊?这么入迷。”金珊不满地看向她。
“许染也是担心一会儿的考试吧,书真的好难背。”小静贴心地解释。
许染感激地冲她点点头,收拾起桌面的东西准备上床睡觉。
虽说四个人住在同一个房间,但各自却都还不够了解,她们三个看着许染整天早出晚归,虽然也觉得奇怪但并没有那么在意,甚至对她的格格不入已经习惯。
珍珠,小静陆陆续续都躺在了床上。
金珊烦躁地将手中的书翻了几遍,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也关灯睡觉去了。
一早,许染匆匆交了卷子之后,心神不宁地翻找出那张名片。她考虑了一天一宿,凌晨医院打来的电话让她彻底下定决心,把握住机会。母亲的病况加重,再次被送进急症室,最坏的结果已然就要来临,她不得不想办法阻止。
“喂,您好,我想找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