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带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去钓鱼的场面然浮现在眼前,施展图满是怀念,“你还记得当初我带你和小路去钓鱼吗?那时候你们小小的,真的很可爱。”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和几丝细纹。
墨语非沉默地驻足一旁,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听着他轻柔的话语,被他一点,她同样记起小时候那些十分为之欣喜的陈年往事来。虽然当时很开心,但现在早已过去了。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些,虽然小时候玩得很开心,但和现在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她恍惚记得当时这件乐事也并未持续多久,连半年都没有。
她开始怀疑他提这件事的理由,但又想不出所以然。也许只是自己感怀吧。她这么推测着。
其实她根本不用推测,没过几分钟,他带着微微沙哑的声音再次响了,“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不带你去了吗?”
墨语非一愣,被提起了兴趣,她实在不明白当初为什么好好的他突然不带自己了,她依稀还记得当初的自己还为此偷偷躲在被窝里哭过,以为是自己哪里不乖才导致这个结果的。
“你知道吗?自从不带你去钓鱼后,小路我也再没带过,连……”他慢慢呼出一口气后才继续道:“鱼竿都没碰过。”
为什么?她惊愕地看着他,她记得他很喜欢钓鱼的。
她的表情完全在意料之中,施展图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不带你去钓鱼吗?”他问道,“这和你妈妈还有些关系呢。”
“和我妈妈……有关系?”她茫然地反问,这件事在她脑中的记忆实在过于破碎,明明以前那么喜欢的。
“你是不是对当初发生的事只有零星的记忆?”
听到他这句话,墨语非脑中顿时警戒起来,她以前也曾怀疑过,毕竟明明连更久远的事都记得很清楚,偏偏这件事却几乎没印象。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那时候我妈妈是不是做了什么?”她努力装出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乎母亲的行为。
她要向她学习,学会对一切都要冷静,冷静以待。
施展图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被岁月凿刻得愈发深刻的脸上现出了愧疚的神情,他坦然道:“当初你妈妈做的事是对的,是我对不起你们。”
说完这句话就没了尾声,显然他不打算继续下去。毕竟这早已是陈年往事,而且还是不想回忆的陈年往事。
“叔叔你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吗?”心中正焦急渴望答案的墨语非忍不住询问道,表情虽然没有过多变化,但心绪却已烦躁起来,被人吊胃口的感觉真的不爽!
“有些事你应该去问你妈妈,你要知道,你妈妈是很关心你的。”他只这么回道,然后走向眼前的母子,开始当起了和事佬。
身后的墨语非楞楞地看着他,没想到自己的疑惑就这么被搁置了。
难道要去问她?她抿紧了唇,立刻否决了这个答案。既然都过去那么多年了,那就让它永远烂在肚子里好了。
至于红晓旭爱不爱自己,她也不想去探询。
她凝视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面色冷然,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在乎的。视线在经过施泽路时停顿了一下。
她在乎得很少……
“小非,过来呀。”好不容易摆脱了母亲的絮絮叨叨,施泽路第一时间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见她一人单独站在一旁,连忙把她叫到自己身边。
“妈,现在我正式向你介绍我的女朋友,你未来的儿媳妇!”他揽着她的腰,一脸自豪地宣示着。
这对他来说是极其与众不同的时刻。
虽然早已见过白曼阿姨他们无数次了,与他们也极其熟悉,但突然这么隆重地被宣示另一个身份,墨语非不自然地低下脑袋,感到有点羞涩。
夫妻两人看着儿子得意的表情,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们对他们两人的恋情自然是十分认同的,毕竟他们算是一起长大,感情基础自然不用担心。
而且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想到这一点,白曼就满心窃喜,这么好的花终于被自己儿子采了,她做梦也会笑醒的。
“小非,你午饭吃过了吗?如果没吃过先吃点零食垫下肚子,等下好放开肚子吃晚饭,妈会做很多你想吃的。”她连自称都改变了。
她的热情让墨语非根本招架不住,她只能展出不那么尴尬的笑颜,“谢谢……妈妈了。”接触到她略显不乐意的表情,她聪明地改变了称呼。
听到满意的称呼后,白曼才喜滋滋地一头钻进厨房。
看着母亲消失在厨房的背影,施泽路才轻轻扯了扯她的手臂,给了她一个眼神,其中透露着对有这样一个母亲的无奈。
但她却又有点羡慕,她转过头不去看他,借此掩去眼神中的黯然。
两人吃了点零食垫肚之后就是等待丰盛的年夜饭,在这期间,墨语非也第一次真正了解到施泽路在法国过的日子。
与第一次见面就在心里留下的印象有那么些不同,起初她看到他那副样子,以为他在法国过得无非是声色犬马的放荡日子,但原来他在国外还是认真努力的,学业上还是小有成就的。
“小非你在英国的生活是怎样的。”施泽路坐到她身边,他刚刚讲述了自己在法国的生活,同时也眼尖地观察到她对自己的看法有所改观,心中十分自豪高兴,他知道小非一直十分欣赏那些有上进心的人,而她现在也应该知道自己的男朋友也是个值得她欣赏的人了。兴奋之余,他也十分好奇她在英国过的生活。
虽然他早已从他人口中得到很多讯息,比如这些年都住在寄宿家庭里,待人接物都十分礼貌和善,从小到大,从未与人发生过争执,同时成绩也十分优秀。
但这些都只是从别人耳中听来的泛泛之谈,又怎比得过自身亲口所述呢?
墨语非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她的生活自然没有那么多姿多彩,富有变化了。
白天忙学业,晚上忙“事业”。
而等待她的只有繁重的课业,以及强化自己脆弱的内心,努力在异国他乡,面带微笑地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你当初在法国住的时候除了你和保姆之外就没其他人了吗?”她转移话题,她实在不想过多提起以前的生活,一旦提起,过去屈辱难堪的回忆总是接踵而至。就让它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等着时间慢慢把它掩埋,直至再无法起任何波澜。
“没有了,只要有个人照顾就可以了,不需要那么多人的。”他立刻回答道,并没有注意到墨语非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是个很有趣的人,下次我带你去见见吧。保证你会立刻喜欢上她的。”他脸上带着笃定,笑着提议。
”好的,那下次一定要介绍给我。”墨语非回以一个温柔的笑意,这是她疏离人时最明显的表现,但施泽路却恍然未觉,只是更发热情地讲述自己在法国发生的一些奇闻趣事,不过自然对自己那些丰功伟绩闭口不谈了。
墨语非只是静静听着,嘴角不时带着笑意,偶尔还会插上那么几句,她的回应顿时让施泽路讲得更热情了。女朋友想了解自己的事,这难道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吗?却不知女孩虽表面带着笑,但心中却似乎要掐出酸汁来。
她知道,自己妒忌了,妒忌得牙麻头昏,但悲凉的是,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妒意,甚至她连自己的心酸也不能表露一二。
表露出来又能怎样?时光不能倒回,该经历的依然早已经历过了,纵使倾诉于亲密的人,终是事不关己,无法感同身受。
坐在一旁喝茶的白曼看着儿子像蜜蜂般团团围着小非转的情景,不禁失笑,心中对此却十分满意。不过,心绪一转,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显出了几分担忧,看小非的样子,实在判断不出她是否知晓或完全知晓小路过去那糜乱的生活状态。
有多少女孩子会接受自己男朋友的那种过去?她疑惑了,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但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还有多少女人会吃这一套,纵使是自己,如果知道展图以前每晚的生活都这么放荡的话,这种芥蒂也会在她心中存在好久,更何况是晓旭的女儿?
她心中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对面一颦一笑都十分得体端庄的女孩,不禁蹙了蹙眉,总感觉她身后浮现出了晓旭的影子,冷静自持,同时冷心冷面。
小非毕竟是晓旭的女儿,而且按照趋势是越来越像了。白曼微眯着眼睛观察着她,同时脑中也在编导着如果晓旭知道雪峰曾经经历过那种放荡日子后的表情和行为……身子不禁打了个寒战,冷酷的眼神,无情的言语……纵使一小时前是新婚燕尔,一小时后依然能够毫不留恋地抽身而去。
这就是红晓旭的行事作风,雷厉风行!
这就是红晓旭的行事准则,丝毫不许他人越雷池一步,眼里容不得沙子。!
她担忧看着对面正兴致盎然的儿子,他看着墨语非,面带笑容轻声述说着,同时将她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放在手中把玩,不时揉搓,翻腾着,而墨语非也只是任他行事,没有丝毫不乐意。
他们现在的状态就是热恋中的情侣,但如果小非知道的话,这种美好的场景还能再发生吗?白曼心中揣测,并决定待会私底下让儿子注意不要把他以前的放荡生活说漏嘴了。
生活中总是充满了谎言的,谎言也不都是错的。脑中临时找了这么一句话为自己的想法和待会要做的事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