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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突如其来的大火,斗斗嘴一天便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陈淮最先去前面探路,昨天被冲下来的泥石流区域已经塑造了全新的地貌出来。得到可以继续前行的消息后,大家一边留意着头顶上方的滚石,一边小心翼翼地快速经过这片塌方区。

再走了大半天后,终于到达解放大桥,哨兵例行检查证件和行李。

陈淮最先,络腮胡和林简跟后。

陈淮行李最少,一会就通过检查了。轮到络腮胡时,哨兵首先就把他带的藏刀没收了,而他则是在包里翻找边防证,“我可能掉路上了,能不能通融下?”没有找到边防证的络腮胡开始冒汗。

林简看着络腮胡在包里翻找,她也提前去拿边防证。奇怪的是,她把包里和冲锋衣的口袋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印象里之前一直放在冲锋衣的口袋里的。

她飞快回忆起来,多半是昨晚去换衣物逃生时掉的。

“不好意思,我的也丢了,能不能补办?”林简开口问道。

“那要把你们移交派出所那边处理了,要不然你们就要原路返回。”哨兵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两颊有明显的高原红。

“他们都可以作证,我们两个的边防证真的是路上丢掉了,我们还有急事,没时间去派出所,原路返回更不可能,能不能请示下你们领导?”络腮胡见林简也声称丢了边防证,神色明显镇定不少,语气坚定地要求起来。

好在最后还是通融,只不过林简和络腮胡都分别被拍了张照片留档。

络腮胡把检查过的行李都往包里放,边上的陈淮突然过来找林简,“对了,还你墨镜,怕过了这座桥散伙就忘了。”

他路过络腮胡身边时作势要递墨镜给林简,一不小心把络腮胡刚准备装背包的大袋子碰落在地,哗啦一下,那一整包的珠串全都散了出来。

林简离得近,蹲下去打算帮着捡起一些,她刚把脚边的几串捡起,络腮胡已经明显抵触出声,“我自己来!”

“哦。”林简把手上的几串交回到络腮胡手中,不过是经下手而已,她却对其中一串过目不忘,有很多明显无规律的天然碎纹在上面,却又和她以前所见的老天珠都不一样。这一颗老天珠混在那一堆五花八门的廉价赝品珠串里面,如果不是正好专业对路或者是平时就对古玩很有研究的,一般人还真不太可能会发现。

职业病使然,刚才一过眼,她就知道,这串天珠起码天价,出处未知。

林简起身,随手接过陈淮递过来的墨镜,抬头揣测陈淮的用意。

以他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个时候多事还她东西的。

毫无意外撞入漆黑的眸光,无惊无险亦无任何起伏,仿佛刚才的意外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巧合而已。

也许是她想多了。

这个男人,一如既往地让人看不透。

哨兵没有留意到三人之间的微妙暗涌,开始检查林简的行李。她一路上攒了不少拍立得打印出来的风景照,哨兵负责地一一看过,确定没有拍解放大桥这边的照片后才把东西全都还给她。

等到哨兵放行后,再步行没多久就到了背崩乡,已经有到墨脱的小型客车在等着了。

络腮胡第一个先包了辆车急着出发。

“你们去哪?”司机上车前朝众人问了一句。

“我们去墨脱小学做暑期调研。”章凌波应道。

“真是赶巧了,你们和这个乘客去的是同个目的地。”司机没有留意到络腮胡的脸色,正在为自己能够赚点外快而欣喜。

“他们下辆车吧,我有急事。”络腮胡明显不耐地催促起来。

“大胡子,你不是去摆地摊卖东西的吗?怎么改去学校了?”孙雯雯不解地追问起来。

“我有个老乡在学校教书,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先去找他投宿几天。”络腮胡应了一句就不说了。

“反正顺路,那我们就坐一辆车过去吧。”章凌波把孙雯雯一大堆的行李放到后备箱里。

“淮哥,你接下来去哪里?”孙雯雯一脸期待地看着陈淮。

“我有朋友打算去学校后勤找个差事,让我去一趟给他看下具体情况。”陈淮神色如常。

果然有情况。

林简眸尾微微扬起,她忽然对这颗非同寻常的老天珠感兴趣了。反正到墨脱后人生地不熟的,她还没想好怎么去墨脱下面的边防站,还不如先跟着他们再混几天,到时候看情况再决定接下来的行程。

“太棒了。”孙雯雯刚听到陈淮的回答就喜笑颜开起来,旁边的章凌波嘴角抽动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林简,你去哪?”剩下徐源一脸紧张地看着林简。

“巧了,同路。我打算去学校当志愿者支教,先去看看情况再说。”林简同样神色如常,在这三个小屁孩面前,林简觉得以自己和陈淮的演技,够得上影帝影后的级别了。

“太棒了!”徐源本来无比担心会在这里和林简分道扬镳,短短几天,他甚至都还没拿到林简的手机号码,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让他兴奋异常。

颠簸了近两个小时后,司机熟门熟路地把一帮人送到他们要去的那所学校。

络腮胡投奔的是个身形削瘦的男子,叫王荣杰,戴着副厚厚的眼镜,乍一看挺难想象以他这么孱弱的体格会跑到这里来,并且还在这边支教了好几个年头。得知徐源他们过来为了完成暑期实践的任务,王荣杰腼腆地把他们带到校长办公室那边,副校长牟其带他们先去校园里转了一圈。

没逛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牟其做了几个家常菜,虽然菜色看起来不怎么样,一帮人照样狼吞虎咽吃得一干二净。

等到吃完晚饭,牟其给大家分配了宿舍。好在闲置的宿舍够他们住。

林简到房间后,迫不及待地脱了鞋。走了这么多天,又是经常走水毁路,脚底早已经泡的发白,夹杂好多个被磨破的血泡,看着惨不忍睹。

林简换上拖鞋,从背包里掏出汗馊味的衣物拿去浴室里洗了起来。和前几天的风餐露宿相比,此时有个落脚的宿舍已经很奢侈了。

她洗好衣服后才开始洗澡,脱下衣物后,才察觉到身上有好多处淤青,按压上去还有点疼痛。洗了个澡,林简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她从浴室里出来,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换穿的衣物都洗了刚晾着,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睡裙,把湿哒哒的长发捋到前面,趿拉着拖鞋去开门,不过只开了很窄的门缝而已,一脸不悦问道:“什么事?”

她一开门,陈淮就已经伸手去推,她察觉到他的用意立马想把门给关上。力气方面,和他去争显然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陈淮推门进来,随手把房门给关上。

“到底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林简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开口。

陈淮像是没听到她的催促,悠闲地往宿舍里唯一的木凳走去。

“你今天捡起的那把手链里是不是有一串老天珠,两端是乳白色的垂叶纹,中间是波折纹。”他和她求证起来。

“我捡的时候是随手捞的,一抓一大把,又没单独拎出来看过,哪里知道是正品还是赝品。”林简推得一干二净。

“隔空看看都能断定天珠真假,对你的专业能力,本人很有信心。”陈淮不紧不慢地提醒起来。

“那你是抬举我了,本人其实时常判断失误。没别的事,我要睡觉了。”

“如果没被调包的话,这是刚从日喀则墓地里盗出来的文物,价值无法估量。对方反侦查意识很高,有存在故意使计调包的可能性。为免浪费更多人力,我需要核实下事实。”明明是求她帮忙,他却说得冠冕堂皇理所当然。

林简一上手就觉着那颗天珠和平时的老天珠有些不同,不过压根没有想过会是极其珍贵的出土文物,只是眼前在问的是陈淮,他一出口她就想削他,“等我哪天心情好了,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吧。”她说完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头一回和他聊得神清气爽。

他虽然不动声色,不过她赌他应该挺想知道答案的。

“难道你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废话!”

“还惦记着昨天摔倒的事情?”他目光如炬,望向她淤青的膝盖。以他那会摔下去的角度姿势来看,她腰间和后背上的瘀伤应该会更多,有点情绪也正常,“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坦,公平起见,让你摔回去,正摔反摔侧摔,随你便。”他说完后闲闲起身,走到她面前,一副任凭她处置的德行。

林简觉得和这个男人已经无法用正常语言交流,她听得窝火,搁在他前面的小腿突然弓起往他身上踢去,她气恼之下都没顾虑到万一踢中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踢出去时又快又狠,就等着他惨叫求饶。

没想到他不可思议地侧开,轻轻松松避过,还有心思和她闲扯,“不知道哪里惹到你了,要这么对我痛下杀手。”

“大爷,络腮胡手上拿的是正品,你早点去把他缉拿归案,少在我这里耗功夫了!”林简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干脆如实告知。

“早说不就完了。”他等得就是林简的这一句,说完后应景地吹了个口哨,“谢了。”这是他头一回和她道谢。

第二天早上,林简洗漱好出来晃荡,见络腮胡扛着鼓囊囊的大背包,看样子是要准备离开了。

林简张望了一遍周遭,都没看到陈淮的身影,昨天晚上还说得冠冕堂皇,就他这德行,能把文物追回来才怪。林简想想还是回宿舍,走到半路果然看到陈淮一脸悠闲地从里面出来。

“人都走远了。”

“我知道。”

林简见他淡定地无事人似的,都说皇帝不急太监急,眼下她就差不多。就他这办事效率,多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算了,就当不知道这事。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联,努力在心里说服自己,只不过心头还是莫名堵得慌。

上午徐源他们去班级里分发带过来的学习工具,林简一个人随便晃荡到学校背后的山脚边,山腰上悬空挂下一条细长的瀑布,空气里落下不少水珠,打在人身上,凉凉的,让人格外清醒。

林简拿出手机,盯着屏幕发了会呆,又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林疆依旧杳无音信。

她一个人坐在光洁的大石头上发呆,直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林简转身,看到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小姑娘,十岁出头的样子,神情呆滞脸色略显苍白。

林简摸了下口袋,没有糖果没有玩具,只有空荡荡的裤兜。她正好看到石块边有几朵艳黄色的小野花,林简伸手采过来,绕成一个小小的花环递过去,“小妹妹,送你个花环。”

小女孩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走过来,一把就夺走了林简手上的花环,之后猛地往嘴巴里塞去。

“不能吃!”林简压根没想到会这样,急忙起来伸手去夺,后面已经传来王荣杰的声音,“宁宁,你是不是又淘气了?”王荣杰飞快的跑到王宁宁身边,手脚麻利地把她咬了几口的花环抠出来,对林简道歉起来,“对不起,我妹妹刚才没吓到你吧?”

“我没事,她怎么了?”林简留意到小女孩的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王荣杰手上残缺的花环,轻声问道。

“自闭症。”王荣杰说完后腾出一只手轻揉了下小女孩的脑袋,林简看不到他此时的神情。

“有去专门的医院看过吗?”林简听说王荣杰在这边支教呆了好几年就挺佩服他的,看样子,他一边支教一边还带着个自闭症的妹妹待在这里,她对面前的王荣杰更加刮目相看了。

“看过了,这是先天的,不好治。大城市里车水马龙的,一不小心没看住,更危险。”王荣杰苦笑了下,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宠溺,“不过她很喜欢这里,也很适应这里的气候。”

在他这个年纪,生活在大城市里的男孩子,应该是在考虑买车买房追姑娘谈恋爱,然而在他这里,全都没有,或者是这个念头,他压根就没替自己想过。

王荣杰和林简打了招呼后就带王宁宁回去了,林简抬头望望天空,湛蓝一片,是她印象里见过最蓝的天色。

吃过午饭,林简看到陈淮往宿舍后面走去,她疾步跟了过去。

“王荣杰不会有问题,我觉得你不要把精力花在他身上。”她隐约察觉到他待在这边的用意。

“原因。”

“因为自闭症妹妹喜欢这里,就心甘情愿地在这里待上好几年,这样尽职的哥哥,不会有精力参与其他的事情。”

“难说。”

“我可以替他作保。”

她鲜少会管闲事,这是第一次。

陈淮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去裤兜里拿手机。

“怎么样了?”

“陈队,我把人给跟丢了,都怪我,你这么久的心血都白费了。”姚喜报在电话那头自责起来。

“跟丢前最后出现的地点在哪里?”

“他两个小时前抄小路走到布达切波雪山那边,途中发生过雪崩,一转眼我就没看到他了。”

“你先原路返回在山脚下等我,不要贸然行动,我现在就过来。”陈淮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络腮胡跟丢了?”林简虽然没听到电话那边的内容,听他应的几句就猜到大半了。

陈淮没有否认。

“现在出发,难道你想晚上进山?”

“下午四点左右就能到。”

“你既然怀疑这里的人,不怕自己前脚一走,后脚这里就有新情况了。”她语气里隐有鄙夷。

“你还在这里,如果有情况你会如实和我反馈的。”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队员,你未免对自己太自信了吧。”林简耸耸肩。

“因为这里只有我能带你去边防站。”啪嗒一下,他掏出烟来点上,重重吸了一口。

林简猝不及防地愣在那里。

陈淮缓缓吐出烟雾,之后把那支点着的烟打横一转递过来,“最后一支。”

林简看神经病患者似的看了他一眼,而他却是笃定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你本来就欠我半包烟!”她没犹豫,娴熟地接过来重重抽了一口,薄荷的味道,清清凉凉,不是市面上流通的牌子。

她吞云吐雾了一小会,一支烟很快燃到烟蒂,他忽然近前一步,往她耳边凑过来,立马有温热的吐息喷拂过来,在她颈窝的敏感区域四处流窜,还有不知名的热意顺着领口的缝隙一路下滑。

她嫌弃避开,耳边已经传来他厚沉的嗓音,“记住,抽了我的烟,就是我的人了。”

明明是一语双关的警告,却被他说得痞味十足。

林简翻了个大白眼,懒得理会他,转身往现在住的宿舍那边走去。陈淮离开后,林简一个人待在宿舍里睡了大半天的觉。

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睡着过。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绵绵细雨,宿舍屋檐上的雨水滴溅下来,发出规律的声响。

她住的寝室是在最靠近出口处的房间,外面走廊上有人走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隔了三个房间的尽头,就是王荣杰的房间。

今天是周六,王荣杰这一天都呆在寝室里,反反复复地教王宁宁学几个简单的称谓。

一天下来,王宁宁没开口说几句话,王荣杰的嗓子明显暗哑许多。在这淅沥错落的雨滴声中,王荣杰的声音听起来,有种久违的温暖。

她躺在被窝里,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的暗沉下去,居然一点都不觉得肚子饿。

雨天最是容易让人回想旧事,也最是容易让人消沉意志。

林简拿出手机,信号全满,电量满格。她看了一眼,又把手机放回到床头,起来从宿舍里搬了张椅子出来,坐到屋檐边上,对着茫茫夜色发呆。

“还没到夏天,你坐在这里对着风口,冷不冷?”徐源过来不解地问道。

林简和他认识的女孩都不一样,她鲜少会笑。

他难得见着一次,还是无意间看到她对着远处山谷间的彩虹唇角上扬,整个人流光溢彩明艳的不可方物,而她自己并不自知,也不理会别人的看法。

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来去如风。

“不冷。”林简依旧固执地看着前方的黑夜,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那我陪你一起。”徐源说完后去他自己的寝室里搬了张椅子出来,和林简的椅子并排放好,偶尔侧头过来朝她笑笑,黑夜接纳了他的全部微笑,“你是哪里过来的?”

“杭州。”

“好巧!我就在上海,离杭州很近的,我回去后找你玩。”

林简没有做声。

这一坐就坐到晚上九点多,夜幕更深。

徐源开始哈欠连天,没有精力唠嗑了。

“能不能先借我包烟,改天还你。”林简忽然开口。

“你知道我不抽烟的。”

“可是你买了。”

“你怎么知道的?”徐源难以置信地问道,说完后磨磨蹭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还是女士烟,他今天去墨脱县里跑了好多家店才买到的。

“谢了。”林简接过来,啪嗒一下,点了一支。苦涩的烟味传过来,她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看着烟雾氤氲散开,才把心头的烦躁压下去一点。

“我先回去睡了。”徐源觉得以林简今晚的状态来看,两人也聊不到人生观世界观的进一步状态,干脆见好就收回去睡觉算了。

徐源离开好一会,夜色里终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哪里买的?”

“还以为你挂掉了。”

“借支烟压压惊。”他近前开口,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他也不嫌弃是秀巧的女士烟,刚衔上便低头凑了过来。他比她起码高一个个头,脑袋难得垂下来,人蓄无害地像是浅埋在她的颈窝前,也许是仓促赶路的汗水味也许是扑面而来的风雪寒气,被烟火一烤,就成了男人身上最危险的气息。

她察觉到眼前两人略显暧昧的姿势,正打算后仰避开一点,陈淮已经就着她手上烟头的那点星火,用力一吸,他嘴上的那支就被点燃了,他这才迅速归位。

夜色中,只有两粒星火在晃动。

第二天一早起来,天气转晴。

下午林简看到陈淮往学校后面的山脚走去,她也跟着过去。

“找到络腮胡了吗?”

“没有。”

“那你还有空在这里晃悠?”

“有人会找到他的。三天之内。”

“这么自信?”

“当然,尸体总不会走太远。”

“尸体?”林简愣了一下,神色不定地望向陈淮。

他还是淡定地无事人一样,随手捡起一块碎石,往瀑布下面的小水潭里扔去,咕咚一下,原本平静的水面立马波光荡漾,打乱一片寂静。

“络腮胡明显是外行……”林简才说了半句,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及时打住。

是孙雯雯。

林简知道孙雯雯对陈淮的心思,为免多事她直接往回走了。

不远处山峦叠嶂,山腰以上云雾缭绕,天地浩渺美景当道,言语匮乏,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周末当地的门巴族珞巴族的小学生都回家了,偌大的校园空荡荡的,林简晃荡了大半圈就回宿舍了。

这里晚上压根没有娱乐项目,林简准备早点入睡养精蓄锐。

有人敲门。

开门后,居然是孙雯雯,“我今晚要睡你这里!”也不知道孙雯雯受了什么大刺激,一进来就不管不顾地朝林简的床位那边走去。

“本人没兴趣和同性睡一起。”林简双手环在胸前,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冷眼看着面前想一出是一出的大小姐。

“果然被我猜中了!异性都睡不过来,当然没兴趣和同性睡一起了!”孙雯雯咬牙切齿地应道,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和林简有什么深仇大恨。

“神经病!”林简看了眼孙雯雯,她没闲工夫耗在孙雯雯身上,反正她自己的行李傍晚全都已经收拾好了,林简看都没看孙雯雯一眼,直接拎起自己的背包出门右转,往孙雯雯的房间走去。

林简前脚刚走,砰得一下,孙雯雯就把林简的房间门给关上了。

林简走到孙雯雯的房间前面,拧了几下都纹丝不动,没想到孙雯雯的房间门居然是锁上的,亏得她以为孙雯雯耍花样只是想要换房间而已。林简认栽,干脆背着背包往白天去过的学校后面的山脚处走去,水潭边上有块平坦的大石块,铺上睡袋可以将就一晚。

陈淮这几天估计都没工夫带自己去边防站,自己还是调整计划吧。

林简过去的时候想得出神,快走近目的地时才发现大石块上面已经平躺着一个人,天地为席,看样子还挺自在的。

“大半夜的干嘛出来吓人!”林简没好气地出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特意带睡袋过来,月黑风高的,难不成是睡前想做点什么运动助助兴?”他看到林简后一个打挺就坐了起来,右腿屈膝,右手肘支在右腿膝盖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简。

林简不出意料地爆粗口,之后动手去铺睡袋,她刚把睡袋放平,陈淮侧身过来,意有所指,“这么迫不及待?”

林简懒得搭理,俯身下去打算把睡袋的尾部摊平,陈淮长手一伸,就把整个睡袋都捋平了,“这种事,交给男人就行了。”

林简横他一眼,耳边继续响起欠削的声音,“不用这么主动吧?”

林简本来打算把手上的外套折叠好了当垫枕用,她已经忍了一会,突然间把外套朝他身上甩去,他像是早知道她会来这么一手,胳膊一抬趁势轻轻松松接住,“谢了。”说完后动作利索地把林简的外套折成豆腐方块,脑袋后仰,瞬间四平八稳地躺好了入睡的姿势。

林简的背包里还有衣服可以拿来当枕头,她看了眼已经休息的陈淮,明白过来他刚才嘴欠只是为了诓她的衣服垫后脑勺而已,月色下的他坦然平躺,随意翘着二郎腿,这块巨石虽大,但是长度一般,他腿长脚跟快至石块尾部,怎么看怎么碍眼。

“衣服还我!”林简用手去扯被他垫在后脑勺上的外套,她打定主意要拿回外套,去夺外套时不由自主地近身过去。

没想到这外套像是长在他的后脑勺了似的,她捏着被折叠成豆腐块形状的边角,用力一扯居然纹丝未动,她继续俯身过来蛮力去扯,陈淮忽然侧身,后脑勺一挪动,那件外套就被她夺回去了,不凑巧的是她刚才蛮劲使得太大,外套骤然失去着力点,夺回外套的林简整个人眼看就要顺着惯性往巨石的外侧摔去。

巨石下面就是积潭,深浅未知。

她顺着惯性往后仰的时候,另一只手还晓得去攀抓石块,可惜表面光秃秃的,攀抓不到任何着力点。

下一秒陈淮已经侧身伸手过来,求生本能让林简一把抓住他的手,他借着她自己手上的力道,往里面一拉,林简轻而易举地被他拉回来。

两人四目相对,近身不到半尺距离。

“举手之劳而已,你也没必要激动成这样。”他看了她一眼,松手,重新平躺回去以手为枕,仰望苍穹。

林简深呼吸了下,想着反正明天就要上路和他分道扬镳,事实显而易见,在他这里,半分便宜都讨不到。

她不再理会他,默默钻到睡袋里,努力催眠自己不理会旁边烦人的家伙。

林简翻来覆去无数次后,终于进入了睡眠。

迷迷糊糊中,林简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

她睡意正浓,没有理会。

旁边的陈淮一骨碌坐起来,用力晃了好几下林简,“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林简无端端被扰了睡意,起床气满满。

“着火了!”陈淮下一秒就把林简的外套扔回给她,语气肃杀地说道:“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观察下现场的来人情况。”

“你呢?”林简看了下宿舍方向,天际边明显有火光在上窜,她刚才的那点迷糊睡意早就烟消云散了。

“我去看下里面的情况,没功夫管你,别干蠢事!”他撂下一句分秒间就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往水潭里一捞浸湿,呼啦一下,沾水的外套被他大力拎出来,下一秒陈淮就已经朝前面飞奔出去了。

前后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陈淮离开后林简才开始觉得发怵,她顾不得去收拾睡袋,学着陈淮刚才的做法,她把自己的外套也往潭里浸湿捞起来,又从背包里拿了两条毛巾出来。

林简才跑到半路,宿舍那边的热浪就已经扑了过来。林简把自己的背包往绿化带的灌木丛里一塞,之后就往宿舍那边狂奔过去。

也不知道徐源他们有没有逃出来!

火势燃地最旺的是宿舍出口方向的房间,火势冲天,很快就往楼上窜去。

大火滔天,还没近火场中央,温度就已经灼烤的令人受不了。

和旁边新建的教学楼不同,这幢宿舍还是老旧的建筑,里面甚至都没有安装消防栓,里面时不时传来烈火肆虐的声音。

“林简!他们还在里面!”只穿着一条裤衩的章凌波估计是反应及时最先冲了出来,他还赤着脚,可是火势蔓延非常之快,以他现在赤身的状态实在冲不进去,他一看到林简就心急如焚地大喊起来。

“徐源孙雯雯王老师宁宁!”林简冲着火海大喊起来,毫无回应。

“陈淮呢!”

“他、他几分钟前刚冲进去!”章凌波已经乱得六神无主,像是随时都会崩溃。

林简刚听完,把湿外套往身上一披,又把两条浸湿的毛巾捂在脸上冲了进去。

火势最旺的是靠近门口处的林简和陈淮住过的房间,两个房间正面而对,房间门已经被烧得簌簌作响,从这里的楼道穿过,身上立马被烤的汗如雨下。

林简咬牙冲进去,见着陈淮和徐源拼命在踹孙雯雯的房间门。

陈淮的力道既快且猛,三两下,房间门就被踹开了。

“不好!孙雯雯应该困在我的房间里!”咯噔一下,林简就反应过来了。

“她怎么会去你房间?”徐源混乱得很。

“先不说了!你们先出去,我去看下孙雯雯的情况。”陈淮说完后毫不犹豫地往火势最猛的林简房间跑去。

他刚飞奔出去几步,后面的林简忽然拉住他。

陈淮一回身,林简扔了条手上的湿毛巾给他,“你自己说的,别干蠢事!”

他没有应答。

陈淮把外套的领子翻起立着,又把林简的毛巾往口鼻处捂紧了一些,冷声说道,“你们先出去!”

一旦破门,里面的房间获得外面的新鲜空气,火势有很大概率会失控。

但是眼前孙雯雯下落不明,照这个速度下去,过不了多久里面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

“王老师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林简跑过去,把自己手上的另一条毛巾捂在王宁宁脸上,下一秒,王荣杰已经背上王宁宁,林简把自己的湿外套裹在王宁宁背上,大家伙朝唯一的逃生口狂奔出来。

林简最末,经过准备徒手破门的陈淮身边时,林简扭头望了他一眼,咬咬牙还是穿越这道火墙跑了出来。

灭火器!林简脑海里混沌的快要爆炸。

“林简,雯雯怎么样了?”外面的章凌波一看到林简出来就跑过来发问:“去教室里找灭火器!”林简吼了一声,飞奔跑到教室里,果然在楼道的拐角处找到了灭火器,她直接拎起来靠着蛮劲去开,好歹也摸索出来把龙头拧开了。

不到几分钟,她们就把这边现有的泡沫灭火器用完,凶猛的火墙才被阻断减弱不少。

里面视线所及之处,被大火烧的惨不忍睹。

林简深呼吸了下,心头莫名沉了下去,幸好陈淮已经背着孙雯雯从渐弱的火墙里跑了出来。

孙雯雯早已经昏迷,陈淮把她平放在通风位置后,和林简轮流给她做心肺复苏。

两人一声不吭交替去做,坚持了大半个小时后,孙雯雯才有微弱反应,而陈淮和林简早已汗如雨下。

幸好先前王荣杰有报警,已经有消防队和救护车赶过来。

孙雯雯很快被抬上救护车,徐源和章凌波跟车过去照顾。随行的一个医护人员见章凌波赤条条的,还特意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让他穿上。

王宁宁和王荣杰身上都有烫伤,他们也一起去了医院。

消防员毕竟专业,没多久就把火势扑灭下去了。细心的消防队员并没有及时撤退,还在现场处理火灾善后情况以及调查火灾原因。

林简从绿化带的背包里拿出仅剩的半包烟,蹲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废墟,默默抽烟。

旁边有脚步声响起,她抬头看了一眼,扔了支烟过去。

黎明将至,天际边隐有光亮,天色还是青压压地让人不痛快。

两个人并排蹲着,全身都被烟火熏得黑乎乎的,还有刚才狂奔时出的热汗,被夜风一吹,那点热汗早已降温成黏人的冷汗。

她没出声,他也没开口。

良久,她起来,掸了掸烤焦的头发,捡起被王宁宁弄丢在角落里的毛巾,在消防员铺的出水口里接了点水擦了把脸。

陈淮也是如此,从裤兜里掏出块熏得发黑的毛巾,在清水下拧了几把后也擦了把脸,原本黑乎乎的脸上至少能看得到五官了。

“改天还你条新的。”他看了下手上黑乎乎的毛巾自觉开口。

“不用了,给你的这条我本来就是擦脚用的。”她慢条斯理开口。

陈淮:……

林简还是第一次在陈淮脸上看到不可描述的郁卒,偏偏还发作不得,她多看陈淮一眼,这几天以来在他身上攒的闷气都消了大半,心情一好,林简就吹起了口哨,嗓音清亮,前一刻的惊心动魄都抛到一边了。

消防员的工作不久后接近尾声,其中一个年轻点的消防员过来询问,两人简要作答,消防员记录后就先准备撤离了。

“可以搭下车去县里的医院吗?”

得到消防员的同意后,林简扛起自己的背包往消防车那边走去。宿舍估计除了她的东西没有损坏,其余人的行李都烧得七七八八了。

林简坐到消防车里后,陈淮也坐了进来,淡淡开口:“确定要去医院?她未必领情。”

林简没有回应。

个把小时后,消防车把林简和陈淮放在孙雯雯被送去救治的医院门口。

他们过去的时候,章凌波和徐源还守在手术室外面。

“都怪我,我见不得雯雯喜欢陈淮,昨天傍晚和她争了几句,我一气之下乱嚼舌根说陈淮晚上会去你的房间睡,要不是我居心不良乱说这些,她也不会想到要和林简换房间,也就不会烧成重伤了……”章凌波说着说着就开始痛哭起来。

“原来这样。”徐源立马明白了孙雯雯无缘无故出现在林简宿舍的缘由,心情略为复杂,他说了一句就没了下文。

再过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才打开,有医生出来说道:“生命没有大碍,只是脸颊和手臂上的烫伤会留下疤痕,这边条件相对简陋,建议早点转院。”

“好的,谢谢医生。”徐源点点头,和医生商量转院事宜。他怕自己以后联系不上林简,在林简临走前特意要了她的手机号码存着。

孙雯雯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意识,她虚弱地看了眼站在靠墙边的林简,突然间情绪躁狂起来:“都是你!是你害我烧成这样的!你等着!我要是不来找你我不姓孙!”很难想象烫伤虚弱的孙雯雯还有精力撂狠话。

一直等着孙雯雯被推远了,林简下意识地伸手往口袋里掏烟盒,却发现只剩最后一支了。

先前给孙雯雯做心肺复苏的时候,她就闻到孙雯雯身上皮肉烧焦的气味了。她自己虽然没有伤人之心,但是孙雯雯引以为傲的美貌却是因她而毁。

如果昨晚不是孙雯雯心血来潮提出这个要求,此刻从手术室里推出来面目全非的很有可能就是她自己了。

林简想到这里,拿出最后一支烟,左手下意识地去掏裤袋,不过什么都没掏出来。

旁边的陈淮突然扔了打火机过来,她手一抬,接住。

林简看了下走廊上禁止吸烟的标志,想想还是把那支烟放回烟盒。

走到医院大门的时候,陈淮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在那边等着,我现在过来。”陈淮寥寥数语就挂了电话,他离开前问道,“你去哪?”

“回学校。”

“该去哪去哪,这事轮不到你插手去管。”

她没有理会陈淮,转身走到外面街道上拦车,没多久就坐上去学校的车子。

宿舍外面还拉着警戒线,林简一猫腰就进去了。

最靠近外面的两间房被烧得只剩一堵发黑的砖墙,屋里大部分的东西都炭化了,林简看完这片炭化现场,继续朝里面走去。

没多久就走到了王荣杰住的房间,先前都是匆匆逃生,王荣杰的房间门依旧大开着的,被火灾累及,里面的大半物品都被烤黑了。

林简随便进了个里面的房间,风一吹,就把房门给掩上了。她还没打量多久,忽然就近拿了个花瓶在手上,悄无声息地走回到门口背后,林简数着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很轻,但是她感受到了。

时隔多年,林疆教她的防身实战技能已经生疏不少。她察觉到自己掌心渗出密实手汗,碰到瓷器花瓶上,手感黏滑,出手容易失误,林简下意识地拽紧花瓶。

外面的脚步声距离林简在的房门半米开外左右,突然停了下来,随即传来轻微的器具校对声,她对这声音并不陌生,林疆以前还特意教过她要领。

林简屏息凝气,握着花瓶的手心微微颤抖。

时间像是静止在了那里,就等着下一秒的生死搏斗。

外面突然传来声响,有人在高声喊叫。

“林简!让你进来拿个东西,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遥远的声音没一会就清晰了起来。

是陈淮!

林简吞咽了下,高声应道:“我在王老师的房间里,刚才看到有只猫跑进来!”她说完后抬脚把不远处的凳子踢到,发出不小的声响。

“在哪!”陈淮的声音越来越近。

“说了在王老师的房间里!是不是聋了!”林简粗声粗气应道,一边去听客厅里的动静。

果然不出所料,外面的脚步声迅速离去。

陈淮的声音很快清晰起来:“让你来拿东西不是让你来看猫的!”他说完后隔了几秒钟,林简就能听到他渐至王荣杰房间门的脚步声,她这才猛地一把推开门,果然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客厅侧边黑乎乎的窗帘在微微晃动着。

陈淮和林简几乎同一时间往窗帘后面的窗口边跑去,窗外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铝合金窗口边上还有一丁点的泥屑,是那人鞋底上落下的。

死里逃生,林简走到书桌边,把手上的花瓶放回那里。

“花瓶有用吗?”陈淮像是看智障儿童似地瞥了她一眼。

“好端端的干嘛折回来?”林简没有回应他的质疑。

“突然想起来有东西落在这里了。”

“什么东西。”

没有听到预期的答案。

半晌后,她先开口:“你明知道这里有问题,难道等着这里纵火的证据全都被毁灭?”

“谁告诉你是纵火的?”他一脸肃然。

林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这是纵容谋杀案的主犯逍遥法外!”

“无凭无据,你断定谁是主犯?凡事讲究证据而不是靠主观臆断,记住了!”他说到末了,语气明显不善。

林简被噎得一愣。

屋里陷入沉默。

林简看不懂这个男人。

明明特意回来救她危急,却不提一字,反倒在这胡扯无关紧要的事情,“消防员检查了是电路老化造成的火灾,宿舍正好盖幢新的,也算是因祸得福。”

“电路老化?”林简耳边听到走廊方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估计他是一开始就听到了,她配合着应了一句。

“还好没有人员死亡,这事就过去了。”

陈淮和林简正说着,门口方向的脚步声已经停了下来,“你们怎么在这里?”手上缠着纱布的王荣杰回来了,身后则是跟着一脸戒备的王宁宁。

“刚才有只猫往你屋里跑,我就跟过来了。”林简随口应道。

从宿舍里出来后,林简问陈淮:“你去哪?”

“布达切波雪山。”

“我和你一起去。”

“怎么改主意了?”

“你不是不希望打草惊蛇吗?如你所愿。”

“无所谓,多个聪明人同行也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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