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昨天夜里睡得可好啊！”数日之后，狄仁杰设宴款待幽州刺史方谦，不料等狄春将方谦带到之时，迅速涌出大批千牛卫将方谦团团围住，而狄仁杰带着虎敬辉和李元芳、郑皓轩三人缓缓从屋内走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方谦心中一惊。
“承蒙大人关怀，卑职睡得很好。”方谦面不露色，沉声应答道。
郑皓轩闻言一笑，道：“呵呵，昨夜东花厅失火，老师原本还担心方大人受惊，却没想到方大人却是高枕无忧啊！”
“呵呵，方大人哪里是高枕无忧，他那是故作镇静。你说是不是啊，方大人？”狄仁杰呵呵一笑，后半句却又是冲着方谦而去。
方谦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狄仁杰到底知道了什么，只能沉着说道：“请恕卑职愚钝，却是听不明白大人所说的话。”
“听不明白？呵呵，你很快就会听明白的。敬辉啊，你可能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方大人到底是什么人吧？”狄仁杰眼神轻轻从虎敬辉的身上飘过，见到虎敬辉神色有异，暗中叹息一声，转身问道。
虎敬辉陪着笑容说道：“大人，这位不就是幽州刺史方谦方大人么？”
狄仁杰哈哈大笑，良久方罢，道：“方大人？哼哼，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方谦这个人！”一言既出，四方皆惊，让众多千牛卫闻言纷纷面面相觑。
方谦闻言惊怒交加，亢声说道：“大人，卑职乃是幽州刺史方谦！”
狄仁杰沉声说道：“不错，你的确也是方谦。各位想不想听我说一个故事？那是十年前，越王起兵谋反之前曾举办过一个襄阳观花大会，与会者大都是王公贵族或者是手握一方军政大权的刺史，而眼前的这位方大人曾经对本阁提起，他也参加过襄阳大会。呵呵，今天早上狄春从吏部取回了方谦的档案，让我惊奇的发现，眼前这位方大人十年前曾是一个县令，而且是越州的一名县令，两相对比，方大人的言辞自是漏洞百出了。”
“想明白这一点，我立即就对方大人的身份有所怀疑。昨天夜里，我与敬辉再度进入发现方大人的暗道之中，当时我就待在囚禁方大人的暗室之中，然后让敬辉将牢门关闭，在暗道之中来回走动。而据方大人所说，他被关押在暗道之中已有三年之久，假刺史盗运库房上千万两库银绝非一日之功，这位被单独关押三年之久的方大人却对本阁说在暗道之中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然而昨夜敬辉一人的脚步声就已经非常清晰，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而且昨日我与方大人的一番对话，让我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方大人的后背一定有伤，为了证实这一点，昨天夜里我命仆役在东花厅放了一把火。火起之后，方大人移驾，仆役们才好进房替我收集证据。果然，仆役在方大人的床上发现一些白色的粉末，而这些粉末正是白药。”
“昨天夜里小轩提醒了我一件事情，那就是长安土窑中被劫走的神秘人物就是这位方大人。呵呵，怎么样，你没有想到吧，小轩曾经暗中潜入到你们的老巢之中，听到了你与金木兰的对话，也在暗中瞧见了你的模样。知道这一点之后，我立即就想起临行前皇帝曾对我说过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十年前的越王之乱，叛乱者大都已经伏诛，然而越王的一名贴身记室刘金却暗中潜逃，本来一名小小的记室是不值得皇帝记挂在心上的，只是这名记室却是非同小可，他掌握着一份襄阳大会参会者的名单。”
“而你，刘金，在潜逃之后靠着名单谋划到了幽州刺史一职，更是在暗中疯狂活动，四处联络名单上的人，准备阴谋作乱，这也是皇帝千方百计想要抓住你的原因。然而三年前，你在一次活动中被朝廷的侦骑发现，这致使你们的计划出现了漏洞，而幽州对于你们来说又太过重要，所以你们的人这才想出一个以假替真的计划，找了个人假扮成你继续在暗中掌控幽州。然而三年来，无论千牛卫用什么办法，你却是抵死不从，那些惧怕你开口的人更是怕你向朝廷吐露名单上的内容，所以他们前仆后继的派人潜入京城营救你，半年之内竟然有十几拨人闯入天牢，这才让皇帝找了个替死鬼替你而死，对外假称已经将你斩首，却在暗中悄悄将你转移到不所毫不起眼的土窑之内，我说的对吧？”
方谦面如土色，喃喃自语道：“你太可怕了，你真是太可怕了。”
狄仁杰淡淡一笑，道：“呵呵，想出这条毒计的人不是更可怕么？终于，你们的人想到了刺杀突厥议和使团这一惊天之举，然后假冒使团进京，将你救出了京城。只是还没等你上任，我就破获了假刺史一案，无奈之下你只能以苦肉计出现在我的面前。假刺史被抓，真刺史却被关在密道之中饱受屈辱，在这种情况下我一定会助你官复原职，这样幽州就又顺理成章的落入到你们的手中。哼，好一个如意的算盘。”
“真的是你？”虎敬辉喃喃自语，围绕着方谦转了数圈，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站在面前的这位的的确确是一张幽州刺史的脸。
郑皓轩嘻嘻一笑，道：“虎将军，听说你们千牛卫对犯人严刑拷打的时候，会用什么七星鞭、肋排刀？你看看方大人的身上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错，不错。”虎敬辉眼神一亮，大吼一声。“来人啊！”
两名千牛卫闻言迅速穿插上前，用手中的钢刀挑开方谦的衣扣，然后长刀一转，就将方谦整件上衣都挑了开来，果然，在衣服下面是一幅伤痕斑驳的躯体。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你这个狗贼，脸换了，这七星鞭、肋排刀给你留下的疤痕换不了吧！”虎敬辉见状大怒，一把掐住方谦的脖子，厉声吼道。“说，那份名单藏在哪里？”
方谦淡淡一笑，道：“在京城你们没有得到，在幽州你们也休想得到。”
“你……我宰了你这个狗贼！”虎敬辉怒气冲天，抽出长剑就欲一剑刺死方谦。
“敬辉！那份名单早就不在他的身上了。”狄仁杰怎会让虎敬辉在众目葵葵之下杀死方谦，见势立即喝止住虎敬辉。“你堂堂千牛卫大将军，难道就没有发现，那份名单就一直刺在他的背上？”
“什么！”虎敬辉闻言大惊。
狄仁杰缓缓说道：“刘金谋得幽州刺史一职之后，为了便于他四处活动，所以幽州刺史方谦这一张面孔肯定是不能出现在其它人眼中，于是他便带上假面。哦，就跟那假刺史脸上戴的人皮面具一样，直到三年前他被朝廷侦骑发现。敬辉啊敬辉，你堂堂一个千牛卫大将军，难道审了他三年之久就没有发现他一直戴的假面？”
“大人，这……我……”虎敬辉闻言一愣，却是哑口无言。
狄仁杰重重点了虎敬辉一句之后，续道：“刘金成功出逃之后，他的主子就立即拓下了他后背上的名单，所以你现在就算是砍了他，他也拿不出名单来了。”
“狗日的！来人啊，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虎敬辉怒吼一声，然后对狄仁杰拱手道：“大人，皇帝之所以派我前来，就是为了找到那份名单。虽然眼下名单已经不在他身上，但他的主子手上一定有那份名单，所以我先下去，对这狗贼严加审询，一定要问出他主子的下落。”
狄仁杰点了点头，旋即开口道：“等等。敬辉啊，这刘金滋事体大，你一个人只怕看不过来，这样吧，白日就由你来看管，晚上让元芳接你的班。我想，若是刘金落网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他们的人一定会有什么动静，你传令下去，让值守的弟兄们千万要睁大了眼睛。”
“是！”虎敬辉上前拎住方谦的衣领，将其拽了下去，而方谦却是身份暴露之后就一言不发，似乎已经认命了一般。
等虎敬辉走远之后，郑皓轩这才说道：“老师，鱼饵已经放下了，下一步就该是李兄重伤，然后诱他出手了。”
狄仁杰呵呵一笑，道：“你个小滑头，平白让元芳‘身负重伤’，若是回头元芳找你麻烦，你可不要来烦我。”
李元芳笑道：“大人，只要能抓住腹蛇，别说是让我假意受伤，就算是真的九死一生，卑职也绝无二话，更不会找郑兄弟的麻烦。”
郑皓轩对着李元芳眨了眨眼，道：“李兄，你可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到时候的最后一击一定要让我来完成！”
狄仁杰闻言大笑，道：“你啊。你是我狄仁杰唯一的弟子，难道没有这最后一击，为师就不能在皇帝面前为你请功？虎敬辉本就是沙场悍将，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与元芳在伯仲之间，而高手过招，差之一丝就差其千里，你让元芳如何掌控局面？”
李元芳笑道：“大人，不妨事的。卑职这一身的功夫也是刀头上滚出来的，而郑兄弟已经有了两场血战的经验，所以他现在的功夫已经不比那些一流高手差多少了，到时候，让郑兄弟潜伏在暗中，等我缠住腹蛇之后，由郑兄弟出其不意的给其致命一击，定然能够收到奇效。”
郑皓轩道：“老师，虽然弟子有老师的照顾，前程无虞，但老师毕竟首先是大周的宰相，然后才是弟子的老师，所以弟子不想让其它人闲言闲语，说弟子一无是处，能够升官发财全仰仗着老师的提携。”
“升官发财？”狄仁杰神色一正，道：“你啊你，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若是你抱着升官发财的心思，那为师宁愿你只是当初那个小村子里面平平常常的一个猎户。若是你当官之后，鱼肉乡里、横行一方，那为师到时候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将你拿下。”说到后面，狄仁杰的语气已是异常的严厉，听得李元芳在旁都暗暗替郑皓轩捏了一把汗。
郑皓轩浑然不觉一般，笑道：“老师，县令俸禄多少？刺史俸禄多少？您的俸禄又是多少？这不正是升官发财么？何况，弟子谋取的乃是武官，哪里又有机会鱼肉百姓啊。弟子要求其实并不高，有个三品的武职就可以了，哪怕就是名誉上的也行，弟子只求说出去倍有面子就成。”
“你……”狄仁杰闻言好笑的摇了摇头，道：“你个小子，为师可是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结果你却想做个只拿俸禄不管事的官职？为师想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你到是敢想！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元芳、小轩，接下来照计划行事，依照我的估计，拿下了刘金这个关键人物，金木兰一定会坐不住的，他们肯定会有所动作。”
提到正事，郑皓轩也将嬉笑神色收起，道：“老师说的不错。我猜想他们的动作无外乎两种，一种是想办法将刘金救出去，只是刺史府已经由钦差卫队接手，以钦差卫队的战力，他们注定会无功而返，所以他们一定会用另外一种办法，那就是派出杀手杀人灭口，而能够在防御森严的刺史府中完成这项任务，除却腹蛇之外别无他选。李兄，今天夜里你一定要小心，因为今夜就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若是迟了，难保刘金不会开口。”
狄仁杰亦是正色道：“小轩分析得一点都不错。元芳，今夜过后你就假装伤重垂死，然后暗中观察敬辉。小轩，等元芳事了之后，你我假意出城巡查民风，然后半道折返，然后潜藏在吉利可汗的房中。我会在适当的时机让虎敬辉知道吉利可汗的！”
李元芳与郑皓轩齐齐拱手，道：“大人（老师），放心，我们定会擒住腹蛇。”
狄仁杰点点头，道：“如今名单落入金木兰手中，她肯定会派人四处联络名单上的人，岂图共同举兵谋反，而且突厥兵马不日将至，这一点是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攘外必先安内，若是不能将腹蛇揪出来，叫我怎能放心对付他们？”
郑皓轩笑道：“老师，我敢断言，腹蛇今夜一定会有所行动，等李兄‘重伤’之后，老师在让虎敬辉在暗中看到吉利可汗，然后再找一个理由出城巡视，那虎敬辉一定会有所行动的，毕竟吉利可汗之事太过重大了，若是吉利不死，他们突厥的援兵就没有了。”
“你到是说得轻巧，你说用什么理由出城才不会让他们起疑？”狄仁杰笑道。
“幽州诸事，民生第一。老师，你还想不出办法么？”郑皓轩却是不接话茬，顺口将皮球推了回去。
狄仁杰好笑的摇摇头，这个弟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疲惫，遇到感兴趣的事情，不用自己说，他都能主动分析推理，找出合情合理的办法出来，遇到不感兴趣的事情，无论自己怎么引诱，他都不会开口，看来自己想让他从政的心思还需要从长计议了。
“好了。你们且先去准备准备，我在细细想想，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