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的一连半个月里,我就真的当杜总是长辈一样,除了护士和医生的工作,我就是陪他下下象棋,虽然他有时候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要多走一步或者退一步;然后一起吃饭,他还挺挑剔的,有一天中午,我在美团里点了好几十个,都没有他喜欢的,后来我李秀颖打电话给我,我就让她在家里做点家常菜。
李秀颖挺奇怪的,我不住酒店,还消失了好几天,我拿到保温盒之后告诉他,我有个长辈生病了,没有办法回酒店,我说公司定了放进的,她可以不用回家,她说我不在,她不回家干嘛。
她这回答,我是最不愿意去听的。
或许我在逃避什么。
李秀颖的家常菜,杜总却吃的香,吃完后,却一直默默流泪。
我心里也很堵塞,但不知道说什么,或许,他现在想他自己儿女能够做顿饭菜给他吃吧!
可他又不愿意告诉他们的情况。
我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因为杜总的手机里没有存特色名字,还有很多的没有名字,他说,号码是记在心里的,不是名字上面。
我把保温盒送回给李秀颖,随便把在美团上点的饭菜些让护士们端去吃了,她们挺高兴的,毕竟我点的都是不便宜的,按照她们的收入不一定能吃这么一餐(杜总要求的,一定要美味,也好好,上档次,钱自然是他付的)。
连下了几天的雨,雨停后,我把杜总放在轮椅上,然后慢慢推出去,到外面的草坪上,迎接雨后的气息,还有它过后的彩虹,杜总很留恋彩虹的美,我拿着他的手机拍了很多张照片,还有他和彩虹的合照。
他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翻开来看。
马小玲每天都给我打电话,但是我要么假装没有听到要么就是接了就说在忙,她发了很多的微信给我,说我在躲他,我说呢,我确实比较忙;但我后来也在想,我之前是不是一直就在躲她呢?
阳刚去了川南出差,本来说好是两天,结果两天后连续几天下大雨,他就没有回来,雨停了他说那边又有事了,说要晚几天回来,我说要他小心点,注意点,别搞感冒了,我知道他有操风度的习惯。
于娜这中间也没怎么给我打电话,就是在微信里礼貌性问候了一下我的“长辈”,说如果好一些就让我发微信给她,她一定要过来看看。
一天早上,杜总给我微信转了一大笔钱,要是我接下之后,那么债务就清了,我也轻松了;可是我没有接,也有自尊心作祟的问题,但最重要是,“无功不受禄”,我只说陪一个六十一岁的长辈惬意了十来天而已,何况我也有收获,这段时间,杜总有意无意就对我讲一些我从来未曾听过的学问,也就是他这些年的生意经。
我牢记着,心想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再创业的时候应该能够用的上。
而杜总,自从住院后,他的手机仿佛从来没有响过,他的家人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消失,也没有任何的工作电话,这点让我很诧异,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设置了,拒绝所有人的来电。
他拉黑了所有的人,孤独的守望着最后的时间;时间如今对他很残忍,每过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这种等待的恐惧,让他不得不停止下来,虽然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果,可心里不见得能够接受。
那么就逃避吧,可这逃避就是压力,我是每天用眼睛可以看到他的衰老,半个月后,白发丛生,皱纹密布。
“我想要一餐最好吃的饭菜,”他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没有多少力气,而生命的气息也在慢慢减弱。
可什么是最好吃的饭菜呢?
五星级的?
很明显不是!
这问题太折磨人了,他说给我时间去准备,我走出了病房,招来护士,让她看好杜总。
我刚走出医院,就看到两个西装得体的男人提着公文包急匆匆的进了医院。
就是诧异了一下,没有想更多,而是怎么去准备最好吃的饭菜。
一直到电话响起很多遍,我才拿起来接听,是于娜打来的,“何哥,你在哪呢?”
我这才抬头,发现我不知不觉的走到一个高档小区外面了。
这是排小高层的房子,但从绿化和里面的配套设施还有外面的岗亭岗哨来看,这是个高档住宅区。
“幸福小区,”我看到外面偌大的字。
“幸福小区?”电话那头于娜很惊讶。
“有什么问题吗?”我能够感觉她的感觉。
“你为什么会在哪?”
于娜反问到。
我回答说,我长辈要一餐最好吃的饭菜,让我出去准备,我从医院出来转悠转悠的就转到这了。
于娜很明显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因为在一个小时之前,她看到公司里的法务部的两个律师匆忙离开了,她有种感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是女人的第六感,她感觉我应该知道。
但她没有直接问,而是问我在哪里。
我又回答了她,那最好吃的饭菜。
“最好吃的饭菜?”于娜忽然感觉到某种可能,她就思考了一秒钟,确认到,“你在幸福小区?”
这不是废话嘛?我连基本的汉字都会认错?
“等我十分钟,”于娜从公司出来,外面就是地铁站,她走到地铁里坐到地铁,才花了两分钟(刚好赶上),在地铁上打了电话,下了地铁,找到我,也才十分钟。
“这么快?”我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才三站路,”于娜白了我一眼。
“你在这里等我,”于娜接着说到,“嗯,大约半个小时!”
我有点懵,就坐在小区门口的太阳伞下,一直很焦虑,刚刚于娜很潇洒的进去了,门卫也没有栏她,可是我没能进去,这应该是区别对待的,毕竟于娜是美女。
不过,后来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
于娜从走进去到拿过保温盒出来,也才四十分钟;她郑重的把保温盒递给我,“交给你了!”
“不是,你好像不是住这个小区的,”我想问什么的时候,于娜就轰我走了。
我边走边想回头,可念及现在还在特护病房的杜总,我又加快了脚步。
我不知道的是,我刚离开不到十分钟,就有个靓丽的身影跑了出来,却只见于娜一个人,“娜姐,他人呢?”
“走了,”于娜摆摆手,“嗯,他会把保温盒还给你的!”
“谁是要保温盒啊?”那靓丽的人儿脸上发烫,想起了做饭那会儿,问到,“娜姐,你说他喜欢吃洋葱吗?”
“我不知道耶,”于娜心里有种难过,但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像是在和她面前的这位靓丽的人在俏皮聊天,“要不,你问问他?”
“我才不问呢,”她忽然沉默了一会儿,莫名的说到,“娜姐,刚刚切洋葱的时候,我是掉眼泪了,那是被洋葱给熏的,可到后面,我不知为何真有点想哭呢?”
“那就对了,”于娜心里更难过了,但却只能说到,“你做了一餐最好吃的饭菜,我想他会很高兴的!”
“真的吗?”她是由衷的高兴。
“可惜,你不知道是……”
于娜把这句话埋在心里,她虽然猜到了,很是难过,然而,这件事情还不能讲,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应该是他的安排。
时间在流逝,于娜的思绪在回到多年以前的一个下午,她那时候,刚毕业的时候,家里人就要把她弄去相亲,家里年长的姐姐们都是这样联姻了,可过的并不幸福;她虽然也是个女子,但不甘接受命运的安排;于是不得不离家出走;失去了家里的依靠,她是一无所有,不得不去找工作;在人才市场绝望了好几天后,她身上的钱就够买块面包了,也许不是遇到了她的伯乐,她就得低头回家妥协了!
这十年来,她于娜即使没有得到家里的支持,她也一样出人头地了;现在家里的人都很认同她,更多次要求她回去帮忙,因为她家里也有家族企业。
但是她很感激他,她一直把他当做偶像,他也像长辈一样慈爱……
“原谅我不能亲自送您,但我保证,只要我于娜在,就一定会扶持他们姐弟成长起来,”于娜对着医院的方向,心里默默承诺到。
……
我回到医院的时候,杜总又醒来了过来,看起来一点病都没有,但我在进特护病房的门口的时候,专家教授叫住了我,给我说,如果有什么事就尽快说吧!
我心里很难过,却知道不能就这样表达出来。
“这是,最好吃的饭菜?”
杜总的声音很弱,眼神却是冀望。
“嗯,”我努力的不让眼泪产生,抑制住难过。
杜总盯着我手上的保温盒,笑了,是真的笑了,很开心。
我打开保温盒,用了医院准备好的饭盒,打好饭菜,然后找来护士给杜总喂食。
没有想到,有大半碗,他都吃光了,最后还意欲未尽。
“你怎么不吃呢?”
杜总很好奇的问我。
“我,吃过了,”我的眼泪还是很有力气的产生了,原谅我没有压抑住自己心里的那份难过。
“记得,这饭菜很不错,一定要吃,”杜总叮嘱我。
“好,我会的,”我不是在敷衍他,是真的答应他了。
“你知道吗?我在这菜里吃出了一样东西,”杜总的声音忽然高了几个分贝,“我一直都想着会有那么一天能够吃到!”
“什么东西?”我下意识的看着那保温盒,联想起了幸福小区,还有于娜!
不知道为何,我总感觉到,这里面有我想知道的答案。
“你吃了就知道了,”杜总微微一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