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两岸的人开始散去。些许人驻足,但最后也陆续离去。
我们一行人在河边沿着它漫无目的地走着,河水也似漫不经心地轻拍岸边,平缓地向前流动。
燕琳牵着厉月白的手,目光仍看向河面那已经开始变细的光带,厉月白则低头看她,淡淡地笑着。陈今只顾低头走,右手轻轻抚摸着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看着他们,无声地笑了笑。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我身边的人开始逐渐变多了呢,多了这么多的……朋友。
但我又忽然想起,陈今和厉月白只是客居,迟早会走的。而那时燕琳大概也会搬回去……或许和厉月白他们一起离开是更好的选择。
“陈兄,厉姑娘。你们打算在中州这留多久?”我喉头动了动,问。
正如我当时问南宫静一般。
“啊?噢,再过……一两月?”厉月白看了我一眼。
“一两月?”我问,“到时候都已经是初冬了。”
厉月白说:“这不没办法吗……一时半会肯定回不了幽州,这里也没有陈泠轩消息,大概他真去幽州了吧。”
“书信也进不去,估计只有等停战了才能回去……况且还不知道停战了我还能否保留自由之身。”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也没事,可以借这机会去些没去过的地方……但也得等这里的事解决了。”
“是吗……”我自然知道她所说的是何事,可那姓任的做事可谓滴水不漏,我们到现在也没有办法。
“沐荣兄。”陈今有些唐突地抬头看我:“你有没有想过辞掉捕头一职,离开中州?”
“嗯?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愣神地看向陈今。
陈今重复了一遍:“你有没有想过辞官,去江湖上走一走?”
我沉默了一会,笑着说:“陈兄莫开玩笑,我有什么理由辞掉捕头这一职位?况且我已经在江湖上走过一遭,该见的也见了……”
“不,沐荣兄。你又不是不知近来江湖上的变化。”陈今打断我,说道:“就算不提此事,换言之,你难道打算一辈子当个中州捕头吗?”
我看着陈今的眼睛,他的目光很认真,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你愿意像寻常人一般只是娶妻生子慢慢老去,这样平凡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吗?”他也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像是在等待我的答复。
“我……或许吧?”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对于自己的未来,我从来没有认真去考虑过。隐约记得南宫静也有意无意地问过我以后想做什么,当时我好像也是跟她打哈哈。
“哎,我说沐荣兄,你不如和我们一同出去游历吧。”厉月白也插话道:“你可是当今天下独孤九剑唯一传人,若是只做一个捕头可太屈才了。况且中州如今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为何不去江湖中再闯一闯,留个名?”
“这……”我挠了挠头,“不……了吧,做个捕头……挺好。”
厉月白见我面露难色,误会我是担忧其他什么,又说道:“沐荣兄你是担心钱的问题吗?那倒大可不必,我们厉家在各地钱庄都有存银,现在也取得出来,一路上吃穿用住我都会安排妥当。”
“我……”我还没说完,厉月白又接着说了下去。
“而且我还打算带小琳跟我们一起走,身体安全绝对有保障。小琳在的话,一路上也不会太闷,你说是吧?”她笑着揉了揉燕琳的头,问我:“考虑一下?”
燕琳好像刚回过神来,有些迷茫地看着我们,似乎还不知道我们在讨论什么。
“……还是算了。”沉默了一会,在陈今和厉月白期待的目光中,我叹了口气,给出不是他们所希望的答案。
二人的目光都黯淡下来。
陈今还好,他目光平静,像是原本就有一些猜测。
但厉月白眼中则隐隐透出失望之情。“为什么?”她问。
“我……或许是我这个人胸无大志吧。”我耸了耸肩,抿抿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暂时没有什么再出去闯闯的想法。况且陈兄刚才也说,最近江湖上好像又要起风波了吧,身为捕头,我更应留下……”
我不清楚这些理由是不是我真正不离开中州的原因,心里仍然有些纠结,也不知他们听了会作何感想。
“抱歉……我无法和你们一起离开。”最后,我轻轻说道。
“没事的。”没想到陈今笑了笑,“人各有志,我们尊重沐荣兄的选择,只能说有些遗憾罢了。”
“唔,确实可惜。”厉月白叹了口气,不过旋即又笑了,说:“虽说沐荣兄现在打算留在中州,但如果你以后打算出去游历,我们随时欢迎。”
“多谢了。”我长出一口气,向他们点头致意。
“不过沐荣兄,未来的事可说不准。”陈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深意。
我不知他指的是什么,只能点头。
夜渐渐深了,寒气越来越重,当河面的浮灯只有零星几盏时,我们踏上了回衙门的路。
中元节的出游,就这样结束了吧。
回到衙门已是深夜,其他人都回房睡下……我有些睡不着。
跃上房顶,我坐在屋檐上,望着夜空,心里想着厉月白和陈今说的话……
反复想着。
人生志向这东西,我好像很早就忘掉了。小时候练完剑累得直不起身来,总是想着以后要闯荡江湖树立威名什么的。
只是后来下山后发现,江湖变味了。
之后呢……我便走上了自己原本从未计划过的一条路。应试、服从调配,做一个中州捕头。
几年来我的成果颇丰,也几次受到朝廷嘉奖。生活也过得去,日子也不会难过,偶尔吃吃小酒,和弟兄们开开玩笑。
但是我的内心还是向往着江湖的……毕竟十年磨一剑,谁也不愿意平平淡淡过了这一生。
陈今的提议重新点燃了我心中的那团小火苗,厉月白则在旁边扇风。
“离开中州……吗?”我喃喃。
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