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二月初二并不是一个什么特殊的节日,饭还是往常的饭,馒头就着咸菜,外加一碗玉米糊。
昏暗的灯光映着柳氏头巾下面消瘦的脸庞,她有些忧心忡忡的对李光宇说:“从学堂出来已经一个月了吧,既然你执意想要找个工作干,那就好好的在当铺干,遇事要多忍耐。小孩子的倔脾气不能随意的乱发作,出去做事可不比学堂。今天我听别人说,你们那个梅掌柜一个小小的女娃,居然让做了一辈子生意的杨掌柜当场难堪。一个女孩家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机,并且做这样抛头露脸的事儿实在有失女德。
我猜这样的女孩绝对不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若真是,她的父母也不会让她做这样的事情。放眼咱们整个烟水城,那里有女子未出阁就去抛头露面和男人谈生意的事情。”
要说拉家常,打听一些八卦的事情,女人们总是非常上心的,作为母亲柳氏自然会打听自己儿子做工的地方掌柜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掌柜的是个心思狡诈来历不明的女娃时,不由的替儿子李光宇担忧起来。
李光宇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柳氏面前总能寻得内心的一丝慰藉和温暖,这种温暖可以让他的内心彻底放松下来。李光宇调皮的对柳氏说道:“娘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特工了,这事都能打听得到。这次不会又是西头铁蛋他娘说的吧!不过事情真的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对于不了解的陌生人,人们总是很好奇的。而且总会以很主观的方式,从别人口中细枝末节的描述来想当然的判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到这里刘氏似乎断定了李光宇的这个掌柜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她以妇女们超强的家长里短几十年的经验接着说:
“听说她是一个外乡人。依我看哪,也许她只是得了一些不明之才,流浪到这里的野丫头。生意刚刚开张就在得罪人,强龙不压地头蛇连我这个没什么生意经验的人都知道。
我若知道你的掌柜是这样一个人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以后有好的去处就把这个工作给辞了。跟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疯癫野丫头以后可有你的苦头吃喽。”
李光宇没想到传闻居然这么不贴合实际。本是那杨掌柜看着梅里是一个刚到此处做生意的年轻女娃,想欺她年少无知,拿了一幅唐伯虎的假画来当铺刁难一番。并且还狮子大开口的向梅里要一百个金币。岂料梅里只看了一眼便识破了那幅画的真伪,搞的杨掌柜恼羞成怒,仗着自己在本地有些身份便想让梅里知趣服软。没想到梅里不但辨认出了那副画的真伪,还毫不客气的训斥了杨掌柜一番另对方颜面扫地。
也只得怪这件事他是在场并亲眼目睹的。怎么传到她母亲这里却是面目全非了呢。原来传闻多为虚,眼见才为实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内心这样想着,开口对刘氏说:“那个女人虽然有些不同之处,但也没您从传闻中听到的那么不堪,你放心,我会小心些的。”
接下来柳氏又和李光宇提了另外一件事情。村里的老文书说最近烟水城城主六十大寿就要到了。这次的寿宴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生日,还要宣布一件大事,筹集钱财修筑城墙。经烟水城兵部和行政部商量决定从各镇各郡和村部筹集。四九村村每家每户暂定要拿出十个铜板来。
柳氏想到家里出现的种种不顺心的事情,儿子退学丈夫病重,现在又要拿出十个铜板。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今这个家如深海里的一叶孤舟,在大风大浪里飘摇前行。能够支撑到现在的不仅有他父亲的埋头苦干,还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功她母亲柳氏这个普通的女人。所谓女人勤俭持家必有余粮,但经过一整个冬天的开销,现如今就连仅存的那点压箱底儿钱财也没了。弹尽粮绝,十个铜板就让这个女人如惊弓之鸟般的为之忧愁半天。
如今她的心情因为这种种事情有些六神无主,刘氏想着这些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了。
“娘不就是十个铜板嘛,改明儿我到掌柜的那里支一点回来,若是不够我再想想办法。”李光宇看着愁容不展的柳氏,觉得这事儿跟梅里那个女人说说预支一点钱还是没问题的。
柳氏听了这话内心第一次觉得儿子变的高大了好多,家里的担子这个十六岁的孩子不知不觉中已经能撑起了一角。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如今他就像一头刚出栏的小牛犊也能像她爹一样套上缰绳为这个家出一份力了。
柳氏这么想着眼泪终于流了出来说:“是娘对不起你啊,哎,若不是你爹生病那能让你早早辍学。改明儿你陪娘去趟灵隐寺求柱香,希望佛祖保佑咱们家时来运转。”
李光宇说道:娘你瞎说什么,这些事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一个沧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挺好,天天在当铺做些跑腿的活这就叫挺好?若不是在学堂不学无术得罪了王先生,怎么会把你赶回来。成天就知道贪图玩乐荒废了学业。还有你们店铺那个外乡女娃大家都在背后议论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女娃居然跑到烟水城做生意。你跟着她能有什么前途。你已经长大了,难道要向你爹一样,就这么穷窝囊的过一辈子?等过阵子我再向先生求求情你接着回去给我念书去。我们家几代没出过一个读书人,到了我这一代必须要改变一些事情,即便是不可能也要试试。”
李德全的声音中透露出他的坚持和不容反驳。
李德全摇晃不稳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柳氏说道:“人各有命不能强求,孩儿既然不去上学你就依着他就行啦,他也长大了有些事就让他自己决定吧。”
“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就护着他吧!”
“还不是因为你,给他找了这么个工作。”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始争吵了起来。
李德全说道:“怎么怪到我头上,那天林三招只提了一嘴子城里新开了一个当铺在招人,被这小子在一旁听到了,结果干了七八天我才知道这件事。哼!你养的好儿子。总之以后不能任由着他的性子来了。”这个满脸胡渣的汉子此时展现出一家之长的威严来。
昏暗的灯光下气氛有些紧张,李光宇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学堂就没有想过再回去了。
他有两点是不喜欢的,不喜欢一家人因为自己活的那么疲累,二是他对父亲口中的那份体面的身份实在提不起兴趣。
某时某刻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不想替他父亲去实现不属于他的梦想了,他要去找寻属于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