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团越来越近,直至跟前停下,相距不过十步。有需的感觉没错,光团幻化成人形,在白色光芒照耀下,他微笑的看着有需。
当光芒逐渐散去,有需方能看清来人的脸,那是一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
有需冷冷的道:“何故故弄玄虚,拟幻境欺人?”
那人笑道:“哦?是幻境么?”
有需刚想嘲笑,话到嘴边突然停住,他突然感觉不对,自己应该是在画里,为何意识却是在画外?他在画外看着自己与那道光团对话。这是非常矛盾的,如同做梦做到了自己再和别人说话。
人在做梦时,每当梦中出现了自己本人,他总是与意识是分开的,此时你的意识很想让梦中的自己做些什么,可是梦中的自己始终独立着,偏偏感受不到本体意识的存在。
所以,有需以为这是梦境,是魔君的道法。然而有个声音告诉他道:“这不是梦境。”
有需惊愕莫名,因为这个声音是自己的声音,有需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不是那个站在眼前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人所说。
有需连忙惊问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啊?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虽然声音是一样的,都是自己的声音。可是说话的却不是刚才的那个声音,而是眼前的自己。
有需的脸色极为苍白,他的内心包涵震惊,惊奇,恐慌,怀疑。诸多情绪使得有需的思维极为混乱。
有需不得不重定心神,他在考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意识是一个个体,它在黑白画的外面,审视画内所有一切,而画内有我与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光团。
眼中所见的是二维平面,由画外的意识感觉到自己才是主体,如同梦境中的自己。
但是另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不是梦境,既然不是梦境也不是幻境,那会是什么?耳中所听是三个自己的声音,我?我?我?为何会有三个我?如果第三个声音就是意识发出来的声音呢?其实我根本就在画的外面,我在画中看到了两个不同的自己,而主体便是现在画中的自己,但是真人就在画的外面看这一切。
我在画的外面看画里的自己与自己对话?有需惊愕万分。他确信就是这样。但是又为何会出现三个自我?外面看着这副画的我,意识是清醒的,作为本体的我,思与想是完整的,另一个由光团幻化的我也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有需分出了三个自己,一个是光团中的有需,简称光团。一个是画外面的有需,可以称作意识。一个是画里面的有需,就是真正的自己。
于是有需试探性的问道:“我是谁?”
光团道:“你是我。”
画外面的意识道:“但他却不是你。”
光团道:“但他却是你。”
有需道:“他是我,我是你,你却不是我?”
光团道:“便是如此。你是我,但我不是你。”
画外面意识对有需道:“如同镜中你我。我就是你”
光团微笑着,同时上前两步,举手投足,转身回旋道:“但是又并非镜中花水中月。”
有需道:“你们为何会出现?”
光团说道:“当我想见我自己时,你就会出现。”
画外面的意识道:“他本来想见的是我,没想到,你出现在了里面,留下了我。”
有需道:“这里到底是哪里?”
光团道:“你的心里。”
画外面的意识道:“也叫做意识深处。他本该进入你的意识来找我的。”
有需道:“为什么?”
光团道:“或许是魔君秘法“心中另一个自己”的高明之处。”
画外面的意识道:“魔君心怀鬼胎,做事一向诡异,若不是你这一世之弱,再来十个魔君我也能灭了。”
有需道:“我已尽得儒门承传,已然小有成就,哪里弱了?”
光团道:“世间儒门已然偏离大道,成就在高,也仅是五指之末。”
画外面的意识道:“小拇指吗?比喻确实恰当。”
有需道:“世间三千大道,教之首,无数先辈充分论证,至圣先师出过三人,他们亦尊崇万分,你们如此小觑,实乃无知,儒门之道何等广博。”
光团笑道:“广博?却也如此,只是偏离了大道方向。”
画外面的意识嘲笑道:“儒门之道在于人,但人为何物?你可曾想过?”
有需道:“人自然是人,灵之长,万千生命莫能较之。”
光团轻轻一笑,摇头不语。
画外面的意识继续嘲笑道:“人称世之内除人以外之物为物,却不知人自己也是物,物与物皆是物,何来不同?”
光团接过话题道:“人自然是人,却也是灵之长,若非如此,人也仅仅是人,统称为物。”
画外面的意识接着道:“人就是因为灵长于其他任何物,方以为自己高等无上,直至如今高看自己。”
光团接着道:“所以才有人是人,物是物这种伪学。”
画外面的意识道:“所以说儒们着重于人,是偏离大道。人是物,自然中的一切都是物。”
光团道:“所以“唯物”才是儒门真正之道,亦是儒门道之根本与起源。”
画外面的意识道:“而人之道,只是道之一角,择一角而问道,何来成就?”
光团却是白眼一翻不满的道:“说清楚点,你该说人之道,为儒门之道中的一角,绝非道之一角。道之精深博大,岂是唯物能比的?无非冰山一角。”
有需愣愣出神,于光团最后一句话未能听清,而是满脑子的人是物物亦是人的道理。
同时自说自话道:“自然万物皆是物,人也是自然内之物,儒门讲人,亦是讲物,既然讲物,只讲人之道,岂不是偏见?人之道只在人,而唯物道包涵世之万物,人自在其中。儒门只讲人道,于万物大道相比自是渺小不可及,难怪成就有限。”
有需沉思其中道理,越想越是沉潜其中,不可自拔。光团中的有需见有需闭目不语,己入神定,便打个哈哈道:“看来我也该养养神咯。”
画外面的意识连忙叫道:“别啊,咋俩初次见面,多亲热一下呗。”
“滚……”光团中的有需说完,瞬间融入光团之中,再无声响。
稚女神红庭缓身而起,细看左右人来人往,似是一座书院之内。红庭心中惊奇亦惊疑,原本做好心理准备欲接承魔君生杀之道道义。
然而魔族秘法出乎意料,“心中另一个自己”颇为神奇,神光在眼前一闪而逝,再睁眼时便是在这里。而心中惊奇是这里的人穿着极为古怪,生平未曾见过亦未听说。
他们的穿戴极为简单,是最易折损的布。从他们的身上感受不到道的存在,更别提拥有道法,书生求学不讲道,算何书院?
红庭心中生起疑问,欲上前询问缘由,正当抬脚时门外忽现八抬大轿,红漆金边,堪算富丽堂皇,轿后数十军人手持长矛列队随后,皆是心中无道。
那轿行来,书生分分跪倒,惊恐万状。轿内露出一女子,金枝高冠,窈窕淑女,甚是年轻。红庭见那女子顿时有股莫名的熟悉,就像是见到了自己一般。红庭心道此女子是谁?我认识之?为何他人见之如此惊恐?莫非人间女皇?
书院内走出三位老者,慌忙跪拜道:“天恒书院众师生参拜郡主殿下。”话随顺畅,然全身颤抖不止。
女子冷笑道:“你们的书院散布谣言,说我傲慢无节,不知尊卑有序,不明恭而有礼,不懂礼义廉耻,并以此辱我名声,你们可知罪?”
居中老者慌忙答道:“郡主误会啊,我书院向来安分守己,不参时政,不言是非,郡主勿听小人谗言啊。”
郡主道:“吭,即然有了风言风语,想必定非空穴来风了。来人杀尽所有人。”郡主身后数十手持长矛军士顿时出动。院内书生均喊冤枉与饶命。但是军士无言,冷血如常。
红庭见状心中惊讶,心道怎有如此傲慢无礼心恶之人?当即出手却不敢使用道法,生怕伤人性命。
然而更让红庭惊讶的却是当双手触及军士时,居然抓空了,应该是说穿体而过。红庭愣了一下,再次轻轻的缓缓的触及那些人,依然穿体而过。
红庭瞬间明白,这不是自己的那个空间,而是另一个层次的空间,她左右不了这个空间的任何事与物或人。她只能嘶喊道:“不要!”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听到。红庭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所有师生被杀。
当军士杀光所有师生,红庭呆呆的看着那名女子。女子也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心满意足的对着红庭嘲笑道:“杀一儆百而已,说我坏话的就该死。”说完便哈哈大笑。
而后红庭一眨眼便是一年,百年时光只是瞬间,她看尽女子傲慢与偏见,执着自我,枉杀许多人,幕幕触心。
随后画面转换,又身在另一个世界,红庭不知,这只是朝代变化。红庭依旧身在其中。
红庭看到一个感觉上非常熟悉的女人,她对着一个趴在地上的女人愤怒的道:“我就是要和你斗,谁让你比我美?对,我就是嫉妒你比我美,我就是看不惯你事事都比我好,你可知别人每每说到你都是无比的赞许,你可知道他们每有事情或者好处首先想到的就只有你。每次他们说一次你的好我便多恨你几分,如今即使听到你的名字我就直恨的牙痒痒。”
此时的女子因嫉妒而丧失了理智。她道:“来人,砍了她的双手双脚,割下她的耳朵鼻子,挖去她的双眼。我要听她痛苦的喊叫,我要看着她在哀嚎中死去。”任凭跪地女子如何的求饶都没用。
红庭眼睁睁的看着那名女子被砍去了双手双脚,挖去眼睛割了耳朵和鼻子。一地的鲜血如同小型的喷泉从那女子身上流出,血流如注。女子痛苦的哀嚎着,那是撕心裂肺嚎叫。红庭胃里翻腾,差点呕吐出来,心口更是如同插入一把利剑。她是真的痛心。
红庭又来到一处较为宽敞的房间里,房内倒了十几人,有男有女,他们脸上都露出一种绝望的痛苦表情颤巍巍的道:“为什么?说好的劫富济贫,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那是一个让红庭感到特别熟悉的女子,也只有这名女子是站着的,她的脸上却是得意的,兴奋的。同时也是阴狠的,恶毒的。
她对着倒下的人道:“为什么?这么多的财宝,我一辈子也花不完,为什么要带着你们分呢?有了它们我可以买最贵的脂粉,穿最漂亮的衣服,带上最闪耀的戒指。而你们却要与我平分这些财宝,你们却要从我手中剥夺我最爱的脂粉,衣服和首饰。你们想分走我余生的富贵生活。当我知道你们还想用一大半的珠宝救济贫民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珠宝是我一个人的。你们都要去死,所以我让你们喝了毒水”。
女子贪婪的欲望彻底显露出来,那是如此的丑陋,又如此的邪恶。女子捡起地上的长剑,一剑一个,每一剑都粘着嫉妒,粘着恨,粘着痛。每一剑下去,红庭便说一句不要。然而每一剑都是那么的用力,那么的狠心,那么的痛快。
红庭颤巍巍的差点倒下,她抚摸着自己的头,望着一地的鲜血,望着他们死去时痛苦的悔恨的不甘心的表情,红庭的心如同被万针穿心而过。
时空陡然变化,红庭尚未从痛心中回神,却发现自己来到一处经过无数次战争摧残的破败城市。
他看到数百名平民百姓被绑起了手脚,他们仿佛失去了斗志,垂头丧气的等待死亡来临的认命心情。不,红庭清楚的感受到他们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似乎是见惯了并习惯的那种认命,所以他们没了心。
红庭看着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幼,乃至于孕妇也在其中。就当红庭疑问之际,她又看到了那个让自己非常熟悉的女人。红庭见她在中间的高台上正在和一名男子争论着,便前去观看。
那女子对着那男子道:“我们两人已经四天赌了四场,你我各自胜了两场,这一场便是决定此城归属如何?”
男子道:“好。老子别的不怕就怕你输了赖账。咱两同时攻城,你攻东门,我攻南门,明明老子先进了城,这大功劳本该就归我。”
女子道:“别跟老娘废话,是老娘先斩了城主的头颅。大功劳自然是我的。”
男子骂道:“放屁,若不是那老头南不跑北不跑,偏偏往东边跑叫你给撞上了。不然哪里还有你的份。”
女子道:“老娘不和你废话这件事,今天比赛,还是老规矩,一柱香,看谁杀的多。”
男子也不废话,立马对着卫兵叫道:“给老子把人带上来,今天拖人上来给老子麻溜点。”
红庭听完这些话瞬间明白了,惊的后退两步,低下了头看着脚下厚厚的已经干枯的血迹。红庭脸色更为苍白,这是断头台,他们正在比赛杀人,他们已经比赛了四天。
红庭再看看那些囚犯,都是城中的百姓。红庭看到哭嚷的孩子,看到悲戚的女人,看着默默流泪的孕妇,看着即将晕倒的老人和沉默无言的男人。红庭望着这些已经认命的百姓。红庭的心开始滴血,滴的是心血。她闭上了双眼,她想不透为何有这班惨无人道的事情,她不懂为何会有如此歹毒的人。
一声声惨叫声落入红庭的耳朵,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老人的,也有孩子的。每一声惨叫都让红庭的心滴出鲜红的心血。红庭不相信这是真实的,她头疼欲裂,她想睁开双眼看清楚并告诉自己这不是真实的。
当红庭睁开双眼看那断头台上,那名女子手里的大刀已经卷了刃口,鲜血顺着刀染红了女子的袖口。断头台上一名孕妇跪在那里,她双手抚摸着偌大的肚子,仿佛是在对孩子说“别怕,有妈妈在呢”。
孕妇脸庞侧向红庭这边,仿佛是与红庭四目相对,她的眼睛里满是温柔,是一种解脱的温柔。
红庭苍白的脸庞却满是痛苦,她伸出手想要阻止那名女子,可是双腿不听使唤。她只能夹带着哭腔喊着:“不,不,不要啊,不要啊……。”当刀落下时,红庭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红庭欲要倒下之际,周围场景又再一次无声变化。这一次红庭来到了一间客栈内。不,这不是客栈,因为她看到了数不清的男子,看到了无数衣衫不整又多暴露的女子。
她看到男子眼中邪火与欲望在无尽的翻滚,她看到女子轻浮邪性淫心荡漾,水性杨花。她看到男男女女搂搂抱抱,情荡欲扬。
而不知何时,红庭来到了一间小窝,她从外面听得里面的娇喘声息。这声音荡人心魄,引人入胜,无论是何人听了也是骨酥心麻。红庭也不例外,所以红庭的内心极为烦躁不安,她颤抖不停,心中扑通扑通的跳个不止。
红庭慢慢进入屋内,她看到了女子光着身子搔头弄姿,媚态百生,她的身体下躺着一个男人。红庭的心态瞬间崩溃。红庭慢慢后退,欲夺门而出。
然而那床上女子不停摆弄身姿,突然哈哈笑道:“怕什么?为什么要跑?”
红庭顿时僵硬惊慌,颤抖的道:“你看的见我?”
那女子说话的同时身体依旧不停起伏的道:“你五世为恶,丧尽天良。今世得道,为何不去救世于水火以消五世罪恶?”
红庭几近虚脱道:“你是谁?”
那女子从男子身上下来,光着身子走到红庭身前逼的红庭倒退两步。女子道:“我是谁?我是你啊傻瓜”说完哈哈大笑,淫荡而妩媚。
红庭顿时一口鲜血喷涂出,道心再也承受不住,彻底的崩溃,人间五恶,傲慢,嫉妒,贪婪,爆怒与色欲,五世为人,五世为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