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祀院地处秦岭龙脉太白峰,秦岭为大秦主龙脉,镇压大秦国运千余年,而太白峰则为秦岭龙脉,蕴藏秦岭造化万年,以期有朝一日化龙而去。在此双龙脉汇聚之处建人族祀院,可谓是玄通阴阳;巧夺造化。
太白峰峰顶万年而成的冰层上,一座九层阁楼立于峰顶冰层的最高处。
此处终年积雪,云雾环绕,人迹罕至。在险峻无比的峰顶建此等阁楼,究竟为何?又是何人于此处停留?
当夜幕降临,荒月从树梢纵身一跃攀爬到了夜空的最中央,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白日间弥漫在峰顶的云雾四散而去,九层阁楼立于峰顶万年不化的冰层上,洁白无暇的冰层在荒月的光芒下折射出漫天星辰的轨迹,而那座九层阁楼就位于最中心,好似漫天星辰都以它为中心,开始了自己命中既定的轨迹。
九层阁楼的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用暗红朱砂题着两个姿媚无比的字“运阁”,一看就是出自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之手。
峰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轻摇曳,窗外星辰皆横斜,漫天星光顺着阁楼的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上的冰层晕开一圈涟漪,似少女的叹息与挽留。阁楼内的女子朱唇微启吹熄了烛火,似玉笋芽的手轻轻推开,那不时吱呀吱呀的窗,而后少女紧抱双臂掩面于膝,坐于床沿处。
漫天星光从少女推开的窗户中涌了进来,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少女只用一根红绳系住的青丝,在星光的照耀下让人目不能移,最惹人注目的便是那根红绳,无论何人瞧见此等情景,都会生出我见犹怜之感。
少女抬头望向窗外,原来是屋檐的风铃动了,清脆悦耳的风铃声似在呼唤少女看它们一眼。少女凝视着无风而动的风铃与漫天飘飞的星光,不由得握紧了手中那支金色的凤凰钗。
漫天星光下的少女正是清晨离去的姬姝。少女掩饰悲伤的动作依旧是紧抱双臂,将头埋于膝间,离去时手中紧握的金色凤凰钗依旧攥在手中。只是,不见了清晨穿着的秦装,此时的姬姝身着一件黑色的女式道袍,上面用金线绣着漫天星辰,让人看了好似目光都要被拉扯进这星辰中。
姬姝想起了清晨来到此地后,阁主对自己说的话:“待我化作星辰后,你就是我运阁下一任阁主。切莫负了我大秦与人族。”
少女的泪水不觉间从眼中滑落,运阁阁主从道袍下拿出一块锦帕帮少女擦去脸颊上的玉珠,只见运阁阁主伸出的双手秀窄修长滑若凝脂,仔细瞧去,隐藏在道袍下的竟是女子玲珑有致的躯体,运阁阁主竟是女子!
运阁阁主向姬姝躬身行礼致谢,将自己挽发的道簪摘下放于姬姝手中,披散着青丝的运阁阁主,露出了自己的真容;螓首蛾眉下是碧眼盈波,琼鼻小巧,唇若胭脂,齿如瓠犀。好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娇娥。
姬姝将运阁阁主放于自己手中的道簪握紧,看到阁主向自己躬身行礼,姬姝有些不知所措的向后退去,赶忙说道:“阁主此举,姬姝受之有愧。”
运阁阁主向姬姝行完礼,起身说道:“我运阁之人当得起万千大秦子民的朝拜,而你更是当得起任何人的朝拜,那怕是我大秦九位武侯和十位议员,你也当得起。”
运阁阁主走上前,帮姬姝将道簪挽于青丝中,此道簪的样式与材质甚为怪异,不似大秦时下流传之物。运阁阁主向姬姝讲到:“此道簪是我运阁阁主的象征,乃是天外陨星内核制成,簪首以荒日和荒月为图,簪身刻有星辰九十九,意为我运阁观星辰变化,卜人族时运,立大秦时令。”
姬姝有些吃惊于此道簪的意义,看向运阁阁主说到:“阁主,此等意义非凡之物,现在交予我,姬姝恐难以当起。”
运阁阁主回眸笑道:“这是我运阁的传统,下任阁主到来时便会如此,我与你年岁相仿时,我师尊也将此道簪,交予刚来运阁的我,这一切乃是天注定,所以不必担忧。你如平日间行事即可,往来轨迹皆有定数。”
姬姝向运阁阁主行礼致谢,只见运阁阁主笑道:“小丫头,你不必如此拘束,你我已是师徒,但我不喜师尊这一称谓,往后你叫我虞姨即可。再说了三年前,我与你已在你父侯大帐中见过,相谈颇久,不须如此生疏吧。”
姬姝看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运阁阁主,脱口而出:“虞姨,你生得极美,肯定有许多人仰慕你吧?”
运阁阁主听到姬姝的话语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毕竟生为女子,又有几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生的越美的女子,往往越在意自己的容貌。
想起清晨的事,姬姝有些羞恼,自己怎么当着虞姨的面说出此等轻浮之语。日后自己该如何面对虞姨啊,可是虞姨真的是生的极美,让自己都情不自禁的想多看几眼。
“三年前,我与你已在你父侯大帐中见过,相谈颇久”想到虞姨的这句话,三年前的场景在此浮现在自己的脑中。
当自己走进父侯的大帐后,父侯竟没有坐于主位,而是站在一个身穿黑色宽大道袍,道袍上用金线绣满了星辰,带有黑色面纱的身影后。原来三年前的来客,就是虞姨啊。看到自己进来,父侯让自己向那个身影行礼致意。自己躬身行礼时,黑色面纱下有一道如星辰般的目光向自己看来,而后说了句:“孤星之命,天佑我大秦与人族。”
自己当时看向父侯,父侯的脸上尽是悲切,自己还是第一次看见父侯此等神情。父侯看到自己望向他,似要说些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口,却无言语道出。
当时虞姨让父侯先行出了大帐,让自己暂且留下来,说要与我讲些故事;当时年少的自己兴高采烈的留了下来,却未曾注意到父侯当时看向自己的目光。只记得父侯那天出帐时,差点摔了个趔趄。自己当时还取笑父侯老了,如今想起原来父侯瞬间苍老的原因,就是自己啊。
“小姑娘,你可觉得漫天星辰漂亮?”虞姨当时问到自己。
“我最喜欢夏季的星辰了,因为那时的星星;是最亮最多的,尤其是与赢臻躺在镇噩塔顶上还可以看到流星,姬姝最喜欢了。”当时自己满怀欣喜的说到。
“那我带你去大秦最高的地方看星辰好吗?那里的夜晚可以看到漫天星光如雨般滴落。你只要伸手就可以将它们抓住。”虞姨说到。
“好啊,那我能不能带上赢臻啊?他也喜欢看星辰。”自己天真的说到。
泪水从姬姝的眼角滑落,在运阁漫天星光的衬托下,此时的泪珠好似流星般,明艳动人但又决然的向下坠落。
“孤星之命。“姬姝喃喃的说到,自己现在终是懂得虞姨当初这句话的意思了。
这漫天星辰都有自己既定的轨迹,数十年如一日般的沿着轨迹运行,但它们又在冥冥之相互影响,继而脱离了既定的轨迹,有时两颗星辰相互吸引,彼此靠近;有时相互排斥,彼此远离。而运阁的存在便是通过星辰的运转,来预测大秦与人族既定的命运,进而通过星辰轨迹的变化,为人族逆天改命。
然而,星辰间的关系如蛛网般,繁复密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会陨落。
昔日伏祖观星辰变幻,山河更替,悟得卜运之术,为我人族找出前行之路。但伏祖已远去大荒深处,千年间未曾现身。人族为了在群狼环伺下找出生存之道,运阁便就此诞生。
数代人族先贤呕心沥血,终找出解决之道,那就是孤星。在漫天繁星中,终会出现一颗孤星,它没有预定的轨迹,也不会受其它星辰影响,它从出现伊始到陨落寂灭,一直伫立在起始点,冷眼旁观着漫天星辰的运行与变化。
漫天星辰与荒界万物相对应,所以有孤星出现便会诞生命格为孤星之人。为了大秦与人族的未来,运阁之主向来都是孤星之命的人担任,因为,她们从来不会受外界万物影响,不会因为星辰脱离既定轨迹的影响,失去判断。
孤星,哪怕有其它星辰无限接近,但结局却是永不相交。
孤星之命的人与孤星一般,与他人哪怕无限靠近,但却永不相交。身边亲近之人大都因此而去,所以,又称为天煞孤星。
姬姝想到此处,便想起因自己出生而逝去的母妃,父侯酒后曾言,自己有两位哥哥,皆战死于镇噩塔。如今,父侯年岁已高,却还驻守边荒,难道这一切都因自己而起。
此时的姬姝紧抱双臂掩面于膝,道袍下因少女哽咽而起伏的香脊,无不昭示着此刻她心中的悲痛,她害怕因为自己孤星之命的原因,父侯有什么不测,她怕那个沉默却又倔强的少年会离自己远去。
运阁此刻的漫天繁星,都与少女无关,以后也不会与少女有关;咸阳城内的繁盛景象,摇曳身姿于夜空的花灯,各式的风味吃食,咸阳女子喜爱的胭脂与凤钗都与少女无关;边荒镇噩塔的荒凉与悲壮,姬侯佝偻却又挡住一方风雨的背影,都与少女无关;那个与自己嬉闹的少年,偷偷看向自己的少年,站在马车外的少年,都与少女无关。
姬姝抬头望向夜空中的那颗孤星,与此刻的自己一般无二。那怕旁人靠的再近,也无法拥抱彼此。这就是自己与它的命数,此后自己便是运阁少阁主,一切过往与未来皆和自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