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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西园校尉

被罢官的曹操非常郁闷,沮丧万分,此时才似乎领略了曹嵩所言。这个世道,不是照圣贤之言去做就能立足的,堂妹夫犯案,岂不说对错好坏,与曹操何干?顿丘令做得好好的,并无半点差池,成绩甚至远远强于左近其它县,怎么就可以这样被拿下?

对此,曹嵩也束手无策,不但不能为曹操鸣冤,甚至还担心自己被牵涉到。曹操无事可做,只得回到家乡谯县闲居。

此期间,刘宏深居内宫,挖空心思玩乐。有一善于逢迎的小黄门,从外地精心选了四头驴进宫,刘宏见后,爱如至宝,每天驾一小车在宫内游玩。起初,还找一驭者驾车,几天后,索性亲自操持。皇帝驾驴车的消息传出内宫,京城许多官僚士大夫竞相摹仿,以为时尚,一时民间驴价陡涨。正当京城弥漫着驴车扬起的烟尘时,刘宏又对驴车失去了兴趣。又有宦官别出心裁,将狗打扮一番,戴进贤冠、穿朝服、佩绶带,摇摇摆摆上了朝。待刘宏认出乃一狗时,不禁拍掌大笑,赞道:“好一个狗官。”满朝文武虽感奇耻大辱,却敢怒不敢言。刘宏还在后宫仿造街市、市场、商店、摊贩,让宫女嫔妃一部分扮成各种商人在叫卖,另一部分扮成买东西的客人,还有的扮成卖唱的、耍猴的等。而他自己则穿上商人的衣服,装成是卖货物的商人,在这人造的集市上走来走去,或在酒店中饮酒作乐,或与店主、顾客相互吵嘴、打架、厮斗,好不热闹。刘宏混迹于此,玩得不亦乐乎。肆中的货物都是搜刮来的珍奇异宝,被贪心的宫女嫔妃们陆续偷窃而去,甚至为了你偷的多我偷的少而暗地里争斗不休,刘宏却一点也不知道。

刘宏在宫中玩乐还不算,有次巡视虎贲御林军西园,发现这地方山明水秀,风景不错,遂在虎贲营驻地开辟场所,供自己游玩享乐。灵帝大规模动用国库投入西园建设,就连宦官中常侍吕强都看不下去了,予以进谏,刘宏不听。刘宏还喜欢胡服、胡帐、胡床、胡坐、胡饭、胡箜篌、胡笛、胡舞,在西园建设了胡园,引发京师的达官贵人纷纷效仿,被百姓们讥为“服妖”。刘宏又在西园修建了一千间房屋,让人采来绿色的苔藓覆盖在台阶上面,引来渠水绕着各个门槛,到处环流,渠水中种植着南方进献的荷花,花大如盖,高一丈有余,荷叶夜舒昼卷,一茎有四莲丛生,名叫“夜舒荷”,又因为这种莲荷在月亮出来后叶子才舒展开,月神名望舒,就又叫它“望舒荷”。刘宏命人紧傍莲荷修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殿堂,将清澈的渠水和硕大的莲荷引入殿中,取名“望舒殿”。在这个恍如仙境的花园里,刘宏命令宫女们都脱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嬉戏追逐。有时他自己高兴起来,也脱了衣服和她们打成一片。所以,他就给这处花园赐名为“裸游馆”。

灵帝与美女在裸游馆的凉殿里裸体饮酒,一喝就是一夜。他感叹说:“假如一万年都如此,就是天上的神仙了。”灵帝整夜的饮酒直到醉得不省人事,天亮了还不知道。灵帝又让宫内的内监学鸡叫,在裸游馆北侧修建了一座鸡鸣堂,里面放养许多只鸡。灵帝每当连夜地饮宴纵欲醉了以后,往往到天亮时还在醉梦中醒不过来。这时候内监们便争相学鸡叫,以假乱真来唤醒灵帝。

刘宏曾问侍中杨琦:“朕和桓帝比怎么样?”杨琦说:“陛下要和桓帝比,就像虞舜和唐尧比德一样。”刘宏不高兴的说:“你真是硬脖子,真不愧是杨震的子孙,死后一定也会招来大鸟的。”

刘宏认为天下稳如泰山,安心享乐,鲜问政事。在偏远边庭,异族政权闻听中原皇上如此作为,纷纷叛乱,不但西羌风云再起,就连在西汉武帝时期就被打残了而迁居于河东、河西一带的匈奴也不太安分了。在东北部,填补了匈奴衰败空缺的乌桓、鲜卑则纷纷寇边劫掠。熹平六年(177年),护乌桓校尉夏育上疏请求讨伐鲜卑,而犯罪被处罚的护羌校尉田晏则通过中常侍王甫请求命自己为将讨伐鲜卑来赎罪,王甫也同意讨伐。同年八月,刘宏派夏育率军出高柳郡,田晏率军出云中郡,臧旻率南匈奴屠特单于出雁门郡,各率一万多骑兵出击塞外两千多里。鲜卑首领檀石槐命下属三部大人各自率众迎击,夏育、田晏等人大败,丢弃自己的符节印信及辎重,各率数十人逃回,被囚车征还下狱,经赎免被废为庶人。南匈奴屠特单于由此与朝廷离心离德,称霸于河东河西,成半独立状态。

多亏有卢植、朱儁等人统帅后继援军赶到,与臧旻会和,几番鏖战,才稳住局势。但是连年的征战,国库耗费一空,朝廷遂多方巧立名目,搜刮百姓,各种附加税赋多如牛毛,再加上宦官们宠幸庇护的官员们从中渔利,穷凶极恶从中贪腐,中饱私囊,搞得百姓民不聊生,大批农民破产,流离失所,怨声载道,偶遇灾荒,更是饿殍遍野,惨不忍睹。

但是刘宏却根本不关心这些,直到国库里连投入西园的钱也拿不出来了,刘宏才感觉到问题。为了填补国库空虚,光和元年(178年),刘宏在其母亲董太后和及常侍们的教唆下,竟然尝试卖官,公开宣布可花钱买到自关内侯以下至光禄勋下属虎贲、羽林等部门职位。卖官的规定是:地方官比朝官价格高一倍,县官则价格不一;官吏的升迁也必须按价纳钱;求官的人可以估价投标,出价最高的人就可中标上任;除固定的价格外,还根据求官人的身价和拥有的财产随时增减。一般来说,官位的标价是以官吏的年俸计算的,如年俸二千石的官位标价是二千万钱,年俸四百石的官位标价是四百万钱,也就是说官位的价格是官吏年收入的一万倍。后来慢慢又发展到正常的升迁也需交钱,比如段颎、张温等人,功劳很大,声望也很高,应该正常升迁,却也都是先交足了钱,才得以上位。及至后来,更变本加厉,所有官吏的调迁、晋升或新官上任都必须支付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官位标价,也就是说,官员上任要先支付相当他25年以上的合法收入。这一方面造成许多具有真才实学的官吏因无法交纳如此高额的“做官费”而吓得弃官而走,另一方面使得官吏们上任之后,巧取明目疯狂掠夺,以大肆贪腐来弥补。

刘宏也并非一无是处,其本人醉心文学艺术。熹平四年(175年)三月,刘宏根据被重新启用的蔡邕、马日磾等人的建议,下诏命儒学大师们校正《五经》的文字,又命蔡邕用古文、大篆、隶书三种字体书写,将其刻在石碑上,竖立在太学门外,使后来的儒生晚辈,都以此作为标准。石碑刚竖立时,坐车前来观看以及临摹和抄写的,每天有一千余辆之多,填满大街小巷。熹平石经的刻立为读书人提供了儒家经典教材的范本,并开创了中国历代石经的先河,启发了捶拓方法的发明,对印刷术的发明也有间接影响。

光和元年(178年),刘宏鉴于太学为儒学仕士把持,多出党人,遂又另辟学府,设置鸿都门学。鸿都门学并不“独尊儒术”,科目设置偏向于刘宏喜爱的文艺类,提倡对文学艺术的研究。因为刘宏本人不单单醉心酒色娱乐,也喜欢诗辞歌赋,创作有《皇羲篇》五十多章。在后来,他还因怜悯皇子刘协幼年就没有母亲,追思王美人(王荣),创作过《追德赋》、《令仪颂》。《汉诗》里还收录有其作品一篇:《招商歌》。这在客观上也算是对教育的一个贡献。而且鸿都门学招收平民子弟,突破了贵族对太学的垄断,使平民得到施展才能的机会,客观上也具有一定进步意义。鸿都门学的出现,也为后来特别是隋唐时代科举制的设立和开设各种专科学校开辟了道路。刘宏重用出自鸿都门学的学生,让他们出任刺史、尚书、侍中,甚至还有封侯,使得鸿都门学一时非常兴盛,学生多达千人。然而太学的儒生往往鄙视这些人,拒绝与其为伍。

宋皇后被废之后过了两年,灵帝耽于淫乐,并没有册立皇后。朝臣上表请求他赶紧确立中宫,因为这是国家的一个象征。此时,灵帝非常喜爱贵人何氏,何氏出身很微贱,是个杀猪屠夫的女儿,但何氏的容貌美艳无比,她身高七尺一寸,肌肤如雪,婷婷玉立,灵帝一见到何氏就喜欢上了她,于是她夜夜独占灵帝,后宫又多了许多枯灯中打发寂寞光阴的女子。几度春风之后,何皇后怀孕生下了皇子刘辩。光和三年(180年),刘宏力排众议,册立何氏为皇后。何皇后已故的父亲何真被追封为车骑将军、舞阳宣德侯;母亲被接入宫中居住,封为舞阳君;她的大哥何进和二哥何苗也被招入朝廷担任要职,何氏家门荣极一时。何家在何真去世后,是何进继承父业,杀猪屠狗,养育一家。其妹是因为容颜出色而偶得选入宫中,成为贵人的,并很快在成群的嫔妃中脱颖而出,得到刘宏宠爱。何进因此被拜为郎中,随后迁虎贲中郎将,任颍川太守。何贵人生下皇子被立为皇后,何进因此得拜大将军,从此,外戚势力大有抗衡宦官而再起之势。何进因为出身低微、操业低俗、功底薄弱,故而亟需罗织人才、笼络势力,但他对太学、鸿都门学中的书呆子全都看不上,于是广招担任过实际职务因各种原因被罢免的人,以为己用。曹操亦因此得以被征召,任命为议郎。

皇宫宦官们感受到了潜在的威胁,于是聚会商议,思谋限制何进的权力。经过计较,众宦官撺缀刘宏,当以内侍执掌西园虎贲御林军,拱卫皇帝安危,以防意外不测。这正和灵帝刘宏的心思,遂下诏改制虎贲营,置八校尉统领:上军校尉小黄门蹇硕、中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下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典军校尉议郎曹操、助军左校尉赵融、助军右校尉冯芳、左校尉谏议大夫夏牟、右校尉淳于琼。以小黄门蹇硕总管各军,直接受命于皇帝,诸校尉均统于蹇硕之下。

这份名单,也是经过激烈斗争的产物。其中袁绍、曹操、淳于琼,都是何进力荐而得以被任命的。

蹇硕侍奉在皇上左右,并不能实际掌管西园,西园的日常管理事宜,皆由袁绍领衔。由此,宦官们限制何进的目的并未达到。特别是曹操,原本就与蹇硕有棒杀其叔父之隙,遂俱表面上听由蹇硕遣调,却暗中紧附于何进门下。此时的曹操,经过了洛阳北部尉和顿丘令的磨练波折,早已不是意气用事的愣头青,屏弃了简单好恶思维,沉着冷静沉浮于官场角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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