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杀生把马栓在栓马桩上,又掀开车帘把唐雁扶下来。
而后踏过三石阶,走到门前,握住椒图衔环“咚,咚”轻扣几下。
少顷,大门开出一条细缝来,从中探出一个小丫头的脑袋,瞧着几人风尘仆仆,便问道:
“你们是谁?来我家府上找谁?”
“我是徐杀生,墨老头在不在?”
徐杀生一怔,怎地宅里多了一个小丫头,而后应道。
“原是老爷回来了,墨爷爷已经等您好久了。”
小丫头一脸惊喜道,而后忙将门打开。
她常听墨老头说徐杀生,却是头一次脸面,未料到这般年少。
“老爷”,初次听到有人如此称呼自己,徐杀生登觉异样,不禁摇头失笑,也没去在意,扶着唐雁迈进大门。
一路过天井,穿如意耳门,雨廊荷缸俱修葺一新,门前廊柱也都刷了新漆,廊下还挂着两只鸟笼,里面各有一只五彩鹦鹉,叽叽喳喳叫着。
过了花间小筑,来到醉翁阁,却见墨老头埋首在一堆桑木间,正将一条牛筋析破成细丝。
左近的大桌板上,摆着铁刨、墨斗、长锯各式木匠所用工具,还有一把精致的小弩,正待上弦。
“墨老头,三年不见,别来无恙。”
徐杀生微笑道。
“哎呀,徐公子你总算回来了!”
“你可让老夫等的好苦啊,三年之期已过了两月,我怕你不来,三月以前,我便派冷风去江南寻你了。”
墨老头一把扔下手里的牛筋,喜上眉梢道,说着便拽住他的袖子,疾声道:
“慕容女侠答应我,三年之后为月儿化解寒毒,现在已耽搁了两月,再晚,恐怕月儿的身子吃不消,徐公子,快快施术吧。”
“好,好,墨老头我知道你心急,不再这一时三刻,我家夫人初来夔州,舟车劳顿,我先去安顿好,再去救也不迟。”
“你若有要紧事,就快去办吧,我和婴儿在这园子里走一走,赏一赏风景。”
唐雁初次听徐杀生称其为夫人,满心欢喜,柔声道。
“哎呦,恕老夫眼拙没瞧出来,这位姑娘竟是徐公子的夫人,恭喜恭喜!”
“小蛮,就由你带着夫人去园子里逛逛,我与老爷有要事。”
开门的小丫头小心翼翼牵着唐雁去逛后院,墨老头则拖着徐杀生去往东院。
来到东院,却见墨冷月正在戏台上练剑,徐杀生不由奇道:
“怎地中了寒毒还能练功?”
“你这恶人总算没有背弃诺言,这三年来,我只要一运真气,檀中穴便又痛又麻,武功再未能有寸进。”
墨冷月本来趁着春光日暖,起来练剑,瞧见徐杀生徐徐而来,面上当即闪过一抹愤恨,寒声道。
“嘿嘿,实在抱歉,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
徐杀生并不动怒,微微笑道。
墨冷山面现愠色,跃下戏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徐杀生坐在对面,道:
“把手递给我!”
墨冷月起初不愿,墨老头在旁低声呵斥一声,才不情不愿地将手放在桌上。
徐杀生将之握住,道:
“我习练的潜龙大魔功乃是至刚至阳的内功心法,正好可以化解师姊青冥真气所带寒毒。”
“稍下,我渡出真气行运汝经脉时,切不可运功抵抗,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墨冷月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徐杀生无奈摇头,旋即,便运起真气,将之从右掌劳宫穴透体而出,而后从墨冷月的劳宫穴送了进去,寒毒与潜龙真气,阴阳相吸。
即穿少阴经,直捣檀中穴,慕容飞花留下的那一丝寒毒登时被化解的干干净净。
徐杀生本欲撤功,又觉对墨家三人有些许亏欠,便又鼓足真气,将之行运墨冷月的奇经五脉,驱散三年以来寒毒所滞的阴气,又顺势助她打通阳维脉。
如此一来,墨冷月便只余任督二脉未通,虽三年功力未有寸进,此一朝,便补齐了三年所误,已踏入一流高手的境界。
“好了,你的阳维脉也被我打通了,日后多加勤学苦练,不日功力便又能精进一步。”
徐杀生平息静气,额上汗珠密布,方才耗损了他不少的真气。
墨冷月瞧了他一眼,似有些诧异,却没说什么。
“墨老头,虽然当初咱们有过节,但今日我已将师姊种下的寒毒化解,又帮冷月打通一条经脉。”
“从今以后,过往恩怨便一笔勾销,天高地广,汝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没有束缚。”
“不过我看你年纪也大了,江湖飘零恐怕身子撑不住,不如就在我这处宅院养花喂鱼,也是不错的。”
“老夫正有此意,多谢徐公子。”
墨老头抱拳谢道。
“哼哼,这鬼地方我呆了三年,一日都不想多呆了,明日我就要启程去江南寻我大哥,到时候叫他来收拾你!”
墨冷月面容冷峻,道。
“月儿,不得无礼,如今咱们和徐公子已冰释前嫌,不可再生事端。”
说着叹了一口气道:
“我也老了,再也走不动了,以前还能作巢车、床弩,如今即便是一把诸葛连弩,我也要十几日才能作好。”
“你和爹爹一起留在这里,为爹养老送终。”
“爹爹,你看不出来么,这恶人要赶咱们走呢!”
墨冷月气极,忍不住跺脚道。
“墨姑娘此言差矣,墨老头三年里把我的宅院照顾的井井有条,又添了两个丫头,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赶你们走。”
“更何况此番我回来,一来是送我夫人安养,二来是给你化解寒毒。”
“在江南我还有要紧事要办,再过五六天,我就要南下荆州,我走之后,这处宅院与我家娘子,还要托付给墨老头照顾。”
徐杀生淡淡道。
“放心吧,徐公子能解月儿寒毒,老夫已感激万分,照顾夫人不过是分内之事。”
三年来墨老头一直以徐府管家自居,也许是三年的枯燥日子磨平了他的性子,也许是三年前李神奴兵败如山倒的萧残景象,消去了他的未酬壮志。
他老了,这江湖就留给年青人去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