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默第一次看见克拉尔·翡月明时，还在亚格拉雅学院当教师。
那是一个傍晚，因临近开学而被安排为入学接待老师的季默正在报名室里昏昏欲睡。
似乎只要身处亚格拉雅这种海滨小城，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得放下自身的疲惫，卸下所有伪装，只想在偶尔吹过的海风中，小寐于整个午后。
因临近傍晚，基本已经没有人来报名，原打算就此睡到明天清晨的季默却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给惊醒。
“进来。”他无奈地打了个哈欠。
少年应声而入，他轻轻推开门，再轻轻地锁上，最后再轻轻地走到季默面前，轻轻地开口:“您好，我是来报名的，请问你是季默老师么？”
季默打量少年一眼，只见他身着一条及膝的黑色大衣，背着一个看起来颇为厚重的棕色书包，面目还算清秀，眼神低垂，仿佛在害怕生人，不敢与人对视。
一个怕生的男孩。
这是他对克拉尔·翡月明的第一印象。
“嗯。”季默颔首，“你是来报名的么？”
“对。”翡月明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封信件。
季默接过信件，然后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纸，纸面上只有一段潦草的几句话:“安排这个孩子入学，专业任你决定，记得照顾好他。”
署名是迪克塞。
先不说这份引荐信连姓氏和日期都没写完整，就连被引荐人的职业，能力都尚未说明清楚，若是寻常，季默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就直接丢垃圾桶了。
可在季默眼中，迪克赛这个名字就足够让他慎重对待了，至于职业能力什么的，自己再问就行了。
“你叫什么？多少岁？”季默把信件揣在大衣里，朝少年发问。
“克拉尔·翡月明，16岁。”少年轻声回答。
“你姓克拉尔？克拉尔·瓦隆是你什么人？”季默眉头一挑，隐隐约约感觉接下来的事情将会不简单。
“我的恩师，兼养父。”翡月明说。
季默听出了翡月明语气中的异样，他抬起头来，死死盯着翡月明的眼睛，目光冷冽如刀锋，似乎想要将翡月明全身上下切割得一清二楚:“那他，可还安好？”
“恩师……已不在人间。”翡月明的声音依然很轻很轻，但已经多了几分颤抖。
“怎么死的？”
“被人杀死在家中，我回来的时候，恩师已经过世了，我在他的柜子中找到了一封信，那是他留给我的遗书，按照上面的指示，我来到了他个亚格兰雅城，投奔迪克赛叔叔。”斐月明说。
“啧。”季默咬牙切齿，虽是意料之中，但却让人无可奈何。
一旦扯上关系，就再也无法摆脱了么？！他狠狠地想。
“那么你擅长什么？有证件么？”季默推了推金丝眼镜。
“锻造师六级，蒸汽机械师四级，炼金术士三级。”翡月明收敛好自己的情绪，从大衣中抽出一封档案，递给季默。
季默拆开，大致地浏览一遍，就把档案放到桌上一旁，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丢给翡月明。
“天赋不错，这是你宿舍的钥匙，上面有宿舍号，学校里面有很多告示牌，很容易找到，明天你再来这里，我给你安排专业。”
翡月明连忙接过，拿起钥匙端详一会儿，只见每个钥匙上面都铭刻着一行数字:11 104，那是他的宿舍号码，代表第11栋宿舍楼的104号宿舍。
“要是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我办公室找我，要是受到欺负了，那就报上我的名字，说你是我的侄子就行。”
“啊？”翡月明一愣。
“关系户懂不，关系户！”季默没好气地说。
“更何况，按照辈分关系，你也确实是我侄子。”季默念叨。
翡月明深深地凝视了季默一眼，然后微微鞠躬:“总之，十分感谢，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不急，你先回答我。”季默看着凝视着翡月明，语气清冷，“你想替你恩师复仇么？”
“想，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做。”翡月明垂目，“但如果有朝一日我知晓真相的话，我一定会的。”
声音一如既往地轻，却隐有钢铁之坚。
季默点了点头，“很好，不过，你把此事忘了吧，别想着什么复仇。”
“为什么？”翡月明猛地抬起头来，双眼与季默直视在一起，声音颤抖，“恩师教育、养育我多年，我就这么让他不明不白死了么？！”
刹那间，季默彷在翡月明的眼中看见了一丝暗淡的、猩红色光芒，就在他想要仔细查看时，下一秒却已消逝不见。
季默不以为意，只当做是自己的错觉。他沉吟一会，缓缓地说道:“你恩师这件事，牵扯到的东西太多，这不是你有能力去探究的，你恩师生前也绝对不希望你卷进其中。更何况，这信上写得清清楚楚，叫我照顾好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交代？！”
“从他养育起你的那一刻，你的命就不单单属于你自己。”季默语重心长地说道：“而如今，有人委托我照顾好你，那么你的命也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能明白么？你先回去吧，记得明天找我。”
翡月明沉默片刻，最后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他转身离开，轻轻地把门带上。
待他走远时，季默重新拾起那封信件，悠悠地低语：“舅舅，虽然我完全不知道你用意如何，但希望一切都如你所愿。”
她总是这般无趣。
她躺在床上，慵懒厌倦，无聊地摆弄着手中的玩偶，比初生之雪还要晶莹耀眼的长发随意披散，像一匹丝绸，零落了一地。
少女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她跳下床，挪步至窗外，双眼眺望着远方。
记忆中原本还青翠的景色，已经无声无息之间转化为一片灰白。
“已经是秋天了么……”少女喃喃自语。
少女回首，望向了身后。
她目光所在之处，是一座暗红色的雕像。
雕像约莫有半米高，类似人类，却不尽相同。
尤其是手与眼睛，手臂上遍布鳞片细节，手指更是呈现狰狞利爪的形状。
而眼睛更是尤为突出，一眼过去以为只是单纯的红色，当仔细观察的时候，却发现这红色不知用了什么材料造就，直视地时候能够让人产生一种不知名的恐惧感。
不仅如此，雕像摆得姿势也是诡异至极，分明是一座能够让人产生恐惧感的雕像，但它的动作却显得那么温柔——半跪于地，右手握着一把暗红色长刀，左手悬于胸前，手心中还捧着一个圆形的宝石。
少女走过去，慢慢地抚摸着雕像，眼里是万千柔情。
宛若星河璀璨。
